而原来,这个男人的第二次入食人潭,是为了接慕曦。他留下的那封薄信‘待我完成军中要事,便来与你比翼双飞’,是留给慕曦看的。他能从身姿就认出花面婆是慕曦,又如何不能从竹屋的摆设认出慕曦呢?湖底宫殿的室内摆设与那小竹屋几乎同出一辙,那支兰花,不就代表慕曦吗?更何况他是一个这样了解慕曦的人!更何况,他要出坳,可以与她当面道别,不需留信!
而她,还傻傻的指望与他兰坳遁世,与他执手战场,共进退,却殊不知,当她从那城墙上跳下来的那一刻,他的慕曦已经回来了,住在他们昔日的爱巢里,等他战归。所以,他要那么坚决的禁止她入南极宫,那么坚决的打掉这个孩子,打掉这个背叛的证据!
泪水在眼眶里一阵阵翻涌,她以为自己又会狼狈的落泪,却听到自己一声凄楚的笑声,断断续续,哽咽不已:“好……好,这是好事呀,我的姐姐和姐夫团聚了,我该高兴……”
男人从后面追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臂膀:“去哪?”
她微微仰着下巴:“出去走走,顺便想想要不要留下这个孽种,呵呵。”
男人冰冷的眸中划过一丝怜惜,将她扯过来面对他,“两个月前你就该打掉他,现在已经迟了,贸然打掉会让你也没命。”他墨黑的眸子不再冰冷若霜,如剑刃般犀利,而是深不可测,“慕曦接受这个孩子了。”
“是吗?”她唇一颤,泪已千行,突然紧紧抱住他的腰,语不成句:“你……舍不得我死?”
他不做声,健壮的身子明显僵了下,就像那****抱着她,为她逼毒粉的样子。却没有再伸手搂紧她,任她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她的泪落得更凶,湿了他襟前的衣衫。
半刻,她从他怀里站起身,缓缓走到门口:“临盆前的日子我会一直待在后勤营帐,哪都不去,包括湖边。”
“好。”他默默看着,只沉沉答了声‘好’。
半月后,两人不再见面,后勤军营却忙碌起来。受伤的凌家军一批批送进来,净是七孔流血、手脚十指蜷曲的重伤怪状。有些将士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伤,但是一到夜里就鬼哭狼嚎,哀叫不已。
军医们对其配了药,用尽医术,也丝毫不见效。
轻雪挺着六个多月大的肚子,在这些染怪病的伤患中穿梭,一个一个翻看眼瞳。外伤易治,邪术难医,这些人明显是让人施了邪术,导致心生恐慌、士气低下。
她看了看,走出后勤营,看到整个军营上空飘散着一种沉重萧索的气息,平日喜欢饮酒找军妓以缓解战后疲累的兵将们一个个
歪躺在帐篷边,毫无生机。
而夜黑风高的今夜,空中隐隐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风声,可是转首一看,旁边的树叶子根本没有动。
她再侧耳聆听,便听得那声音渐渐大起来,似风不是风,反倒似一阵阵幽怨的音声飘过来。而后,那些歪躺在帐篷边的将士突然抱着脑袋哀叫起来,有些还持刀乱砍,想冲出去。
“攻心计?”她大吃一惊。
“正是!”一个青衣男子闻声赶来,怀抱一柄暗红古琴,轻轻拨出一个音,“今夜主公领兵夜袭乌氏精兵,早早出了资金关,令阿九和我守城,但是阿九突然带兵大开城门,往城外疾奔而去。我怀疑是阿九身边的那个云浅使计,与京云里应外合,奏出这悲凉魔音扰乱军心。”
“云浅!”这音声,果然是达摩魔音没错,不过是以乐曲的形式弹奏出来。
“夫人,你比较了解云浅,而我,曾经是京云的夫子,熟悉他的曲调,我们且合奏一曲,破解这魔音!”
“好!”
她接过青书抛过来的玉笛,在指尖打了个转,贴在唇边。
两人一坐一立,青衣抚琴,素衣弄笛,被包围在那群群魔乱舞的甲士包围圈中。此刻,这群甲士已不是乱砍着木栅栏要出去,而是各自持刀,互相残杀起来。
起初,两人的音律并不合拍,青书抱了被锁住内力的她歇在瞭望台上,磨合几个音调后,才渐渐成了曲调。
她立在那瞭望台上,边吹笛,边敛眸看军营内的一片混乱。很多将士在哭,但更多的在厮杀,没有意识的将对方当敌人,勇猛如上战场。
而洛城外,一片血雨腥风。那阿九果然带着一小支军队出了城,还未出紫金关,就让埋伏在四周的西梁军团团包围。
“夫人,又多出一音来了!”青书惊道,瞥见下面的情况并无好转,反倒更烈,连忙起身为轻雪解穴,“看来夫人得用丹田之气吹响这笛子!”可惜,连试多次,那被锁住的穴道都解不开。
这时那多出的一音渐渐清晰起来,袅袅绕绕,从主帅营里传出来,并传来女子的声音:“这位壮士,你弄笛,我弹琴吧。你们刚才的曲子,我已会了。”
青书一听那琴声,眸中便是一亮,又惊又喜:“好!”这个女子正是他要寻觅的知音!
轻雪与那青书飞下瞭望台,将玉笛交与他,听着两人绕梁的曲音,急着去寻善音。却见翩若护着善音从暗处跑出来,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群人都疯了吗?呀,这又是哪来的琴声!”
“有人在引导他们自相残杀!”轻雪没时间给她解释太多,尽量躲过那些刀光剑影,拉着善音的手跑到旁边的那小山坡上。只见这里已藏了不少光着玉腿跑出来的军妓,一个个吓得直哆嗦,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善音掏出一粒那清心丸送到脸色苍白的轻雪嘴边,担忧道:“主子,肚子又不适了吗?再吃一粒吧。”
“嗯。”轻雪接过吞下,抚了抚肚子,“可能是快生了,小家伙在肚子里待不住……”这样说着,肚子突然又痛了下,她纤眉紧蹙,玉额上沁出汗珠。
善音为她擦着额头上的香汗,“这是怎么了,主子每吹一次笛子,肚子就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