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快?”罗飞诧异地嘀咕了一句。看看身边,白剑恶等人也是脸色疑惑,显然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岳东北却仍是兴致勃勃,满怀期待地往回拉着鱼杆。青竹受力,已经弯出了一个深深的弧度。
“嘿嘿,我这条鱼可是不小!”岳东北回过头招呼了一声,“你们快来个人帮忙啊!”
“鱼线只是绷紧,却一点摆动都没有。他这肯定不是鱼,估计是勾着河底的水草了。”周立玮用略带讥讽的语调分析着。
白剑恶在一旁微微点头,看来是赞同他的观点。
罗飞见岳东北又是收杆,又是拉弦的,一副手忙脚乱的狼狈样子,但却没有丝毫的效果。他笑着站起了身:“我去帮帮他吧,把鱼杆拉断就可惜了。”
说罢,罗飞快走几步,来到了岳东北身边。他用两手帮着把住鱼杆,同时说道:“别拉得太猛了,得压着点劲!”
在罗飞的引导下,两人合力拉着鱼杆,变换了几个角度之后,浸在水中的鱼线终于轻轻一颤,向着水面方向缓缓地探了出来。
罗飞见鱼线松动,但手中的力道却丝毫不减,心中一动:这可不是水草,倒像是勾上了河中的某件重物。
刚刚连下过几日的大雨,河水并不是很清澈。罗飞二人拉动鱼线,往后撤了有两三米之后,却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鱼钩的拖动下慢慢浮上了水面。
“哎,这不是鱼啊,这是什么东西?”岳东北诧异地嘀咕着。
罗飞手上动作不停,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紧了水面,那团东西越拉越近,渐渐现出了真实面目。罗飞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神情大变:那竟是一具身着黑衣的尸体!
岳东北此时也看了个分明,失声大叫:“死人!怎么会是个死人?!”
白剑恶等人正安坐在营地上看热闹,突然听见岳东北喊出了这句话,都“腾”地站起了身,快步向着河岸边赶去。
三人来到近前时,河中的尸体已经被罗飞和岳东北完全拉了上来,死者面朝下伏在河滩上。臃肿湿漉,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这一幕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白剑恶和赵立文怔怔地愣在了原地,神情有些恍惚。周立玮也是张口结舌,显得极为诧异。罗飞则紧锁着眉头,脑中思绪翻涌。只有岳东北像是发现了什么,咋咋呼呼地嚷嚷起来:“你们看他穿的衣服!这就是我们在祢闳寨遇见的那个人!”
不错,死者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防雨服,装束打扮和罗飞三人在大雨中狭路相逢的那个男子一摸一样。只不过此时他的帽子软软地搭在一边,露出一头杂乱的湿发。
罗飞转头看着周立玮,周立玮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岳东北的判断。
“这就是前两天在寨子里出现过的那个客人?他怎么会死在这里?”白剑恶此时露出愕然的表情。
这也正是罗飞在思考中的问题。不过现在更有意义的行动应该是首先看一看死者的真面目。
罗飞上前一步,在尸体旁边蹲下。他轻轻摘掉挂在死者衣服上的鱼钩,然后把尸体翻转了过来。
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死者的肤色已被泡得发白,面部浮肿,且已出现了腐烂的迹象。即使如此,仍可很明显的看出,死者生前应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罗飞盯着死者的面庞看了片刻,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然后他抬起头,对周立玮说道:“周老师,你看这个人像谁?”
周立玮摸着自己的下巴,寻思了半天后,这才开口:“看着倒是有些眼熟,但具体是谁,想不起来了。”
罗飞点点头:“你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毕竟你和他只见过一次面。”
岳东北挠挠光秃秃的脑袋:“你们认识这个人?这是谁啊?”
周立玮等人凝起目光看向罗飞,似乎也在等待着答案。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的办公室吧?那天与我和张法医同来的,还有一个小伙子,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你的学生。”罗飞用言语把周立玮的思路引回了几个星期之前的龙州市。
“记者!是那个网站的记者!”周立玮好像突然想了起来,“就是他把龙州的案情泄漏给公众的!”
“刘云。”罗飞报出了死者的名字,然后把与此人相关的情况向其他人大致讲述了一遍。
“哦,我在网上看过的哪篇文章就是他写的?”岳东北听完罗飞的讲述,感慨道,“这样说来,如果没有他,我们这些人还无缘走到一起呢!”
“他为什么也跑到这儿来了?还有,既然你们认识,他怎么不和你们联系?”白剑恶非常疑惑地问道。
罗飞知道白剑恶对网络社会记者的那套作风很难理解,也懒得去解释。他看看周岳二人,苦笑着说道:“他肯定是一路跟着我们三个过来的,想刺探到一些能够吸引眼球的内幕资料。”
“那他倒也真是个有心的人。”岳东北现出难得的肃然表情,“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虽然大不相同,但他这种无畏的探索精神很让人钦佩,作为一名记者,他表现得非常职业。”
周立玮不屑于搭理这番不合时宜的评论,皱眉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难道他一个人翻越了磨盘山,然后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受到了某种袭击?”
“不!”罗飞断然否定了周立玮的猜测,“磨盘山的路况我们刚体验过,没有向导领着,他是绝对走不过来的。而且,从尸体的情况来看,他死亡的时间至少在一两天开外了。”
周立玮略想了会:“也可能他死亡的地点并不在这里,但是尸体被河流冲了过来――如果这样的话,他十有八九是在祢闳寨中落的水。”
这个设想还是很合理的,连岳东北也拍了一下巴掌,附和道:“对了对了,这完全可以说通。下大雨的那天晚上,他不是约你们在寨子口见面吗?结果他又没有出现。那天恰好又发了山洪,我看他就是被山洪给淹死了。”
罗飞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尸体上的某些状况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凑到近前,细细查看了一番,然后郑重地摇了摇头:“他的死因,只怕还不是这么简单。”
“怎么讲?”周立玮捕捉到罗飞话中的隐义,立刻敏感地追问。
“你们看这里。”罗飞掳起死者的头发,指着尸体左侧脸颊部位说道,“这是一道刀疤,他在死前曾遭到过袭击。”
果然,死者脸颊的皮肤上有一道裂口,从眉梢一直划到了耳根。虽然血迹早已被河水泡干,但很明显,这裂口是被锐器所割,而且伤得不轻。
周立玮也蹲了过来,他先是检验了一下那道伤口,然后又扒开死者的口鼻看了两眼,说道:“刀伤并不致命。死者的口鼻中都有泥沙,他的死亡原因还是溺水。”
“袭击?溺水?”岳东北又摆出了仰头向天的姿态,开始思索此人的死亡会和“恶魔传说”产生怎样的联系。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毫无头绪,徒然片刻后,摇了摇头,满脸沮丧的神色。
罗飞暂时没有表达什么观点,他眯起眼睛,犀利的目光在死者周身来回打量着。片刻后,一处细节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死者周身的衣服都很齐整,只有左臂高高卷起了一截。这显然是出于某种人为的刻意行为,因为防雨服的袖口是束紧的,即使在河流中经过长距离的颠沛冲刷,也不可能自行产生那么大的位移。
罗飞伸出手,把死者裸露在外的小臂举了起来,在小臂的外侧,他有了奇怪的发现。
那里同样有几处锐器刮伤的痕迹,不过这些伤口比脸颊上的要浅多了,而且伤口形成了三个字母,依次是“d”、“a”、“n”。伤口很新鲜,可以肯定是临死前不久形成的。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蹊跷的现象,都把脑袋凑了过来,神色迷惑。
“这是什么?会是袭击他的人留下的记号?”周立玮揣摩着说道。
罗飞摇摇头:“不,既然已确定死者最终是溺水死亡,这记号就不可能是袭击者造成的。”
“难道是他自己刻的?”周立玮难以理解地咂了下嘴,“那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是袭击者的信息吗?dan(音)?白寨主,祢闳寨里有没有姓‘dan(音)’的人?”
白剑恶愣了一下:“姓‘dan’的人……”
“和姓‘dan’无关。”罗飞果断地摇了摇手,免得白剑恶做无用的思考,“这不是拼音,这应该是英文。你们看这个‘d’,笔划结束时特意带了一个尾弯,而汉语拼音中这一竖是直直的。”
“英文?”岳东北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可是英文中并没有这样一个单词啊。”
罗飞想了一会,心中已有了答案,不过出于一种习惯,他并没有立刻说出来。
“这不一定是个完整的单词。如果死者是在遇袭时留下了这个记号,那他很可能只来得及完成一半。”罗飞一步步引导着众人的思路。
“danger!”岳东北脑筋一转,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他是在发出警告:危险!”
“不错,就是危险的意思。现在,我们可以把刚才讨论的结果一条条地串起来,猜测一下死者的遭遇。我先说我的想法,你们听一听,看是否有不合理的地方。”罗飞略停片刻,组织一下思路,然后说道:“那天晚上,死者约我在寨子口见面。可是在赴约的途中,他受到了袭击。从死者脸颊上的刀上来看,袭击者显然是想致他于死地。他在仓惶逃亡的过程中,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或者类似的东西在胳膊上刻下了半个英文单词。随后,他就被大水吞没了――或者是意外,或者是袭击者的杰作。他只完成了d、a、n三个字母。在英文中,以‘dan’开头的常用单词,一个是‘dance’,一个是‘danger’。在当时的情形下,‘danger’无疑具有更加实际的意义。当然,他肯定没必要描述自己正处于危险中,他留下危险的字样,是希望如果自己死了,这个信号能够传递给活着的人。我认为这个人就是我,或者说,我们。”
众人静静地听罗飞讲完,没有提出任何反驳的意见,综合各方面的线索来看,这番推测确实是无懈可击的。
“那他当时约你见面,其实就是想给你一些危险的警告吧?”岳东北往更深处想了一层。
罗飞肃然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周立玮也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他多半是知道了某些我们尚不了解的事情。所以袭击者才要置他于死地。”
“他是要劝我们别去‘恐怖谷’?难道他预见了这一路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岳东北耸耸肩膀,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白剑恶一眼。
“他终于还是把警告发出了。虽然这警告来得稍晚了一些。”罗飞紧盯着死者的苍白的面庞,幽幽地说了一句,言辞中颇有感激之意。
刘云已经体会不到罗飞的心情了。这个为追寻秘密而来的小伙子,终于如愿以偿地掌握了一个大秘密,只是他却再没有机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好在罗飞已经用自己的方式与死者进行了良好的交流。事实上,他正在思考一个刚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