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一盆冷水,将他彻头彻尾淋清醒,她不知道她要什么,他知道,他懂,可是她不能,不能……
生生压下对她的渴望,强逼自己从她身体离开,出舱,淋了一桶冷水,再打了冷水来,给她擦脸、擦身,直到她的呼吸也渐渐平静,他喘了口粗气,“睡吧!”
一夜,卧于她身侧,却不敢再靠近……
这一宿,终是谁也没睡好,彼此,聆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然,到了第二晚,南陵璿陪同她来到船舱以后,竟然对她说,“初儿,该睡了,明早我再过来。”
当时她就懵住了,明早来?那今晚他去哪里?
他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笑,“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她更疑惑了,既如此,为何不留下来呢?自上船以来,他不是一直都和她痛同榻而眠的吗?
望着他飘然出舱的身影,她很想叫住他,南陵璿,别走好不好?然而,这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其实,没有他的日子,她早已习以为常,但,不知是否是因在船上的原因,船儿随着浪的起伏不住摇摆,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并不确定自己的辗转反侧是因了他,但,委实地,只要一合上眼便会浮现他这几日温和的模样,他柔和晶亮的眼睛,和总是微微上扬的薄唇。
她叹了口气,许是睡前饮茶饮多了,以后断不可这样!忆起临睡前还给他沏了壶茶,自己亦陪他共品的事就暗暗后悔。
然,随着夜色渐深,她发现,原来事情绝不只睡不着那么简单,体内许久未曾折磨她的熟悉的痛苦似乎在渐渐萌生。
她望着窗外的月儿,暗觉诧异,还没到十五啊,怎么就开始了?不!一定不是,说不定是晚膳吃坏了肚子。
可是,那随着船儿的起伏逐渐高涨汹涌的痛终于让她明白,梦魇,真的来了!
她身体开始紧紧蜷缩,然,怎么压都压不住汹涌而来的痛,她双臂交错抱紧,指甲深深陷入手臂的肉里,但那痛也深入骨肉,如尖刀一层层地刮着,这一次,来得比任何一次都凶猛啊!
忍耐到了极限,她终于哭出声来,大声地喊着,“南陵璿!南陵璿!”
她不知道他听见没有,为什么还不到来?她想坐起来,可刚刚直起身子,便袭来一股剧痛,她惨叫一声,滚落在船板上,她哭,她喊,可是没有眼泪,站不起,便支撑着往外爬,一点一点,艰难地,缓慢地往外爬,平日只需几步就走到的舱门,竟然如此地遥远……
待她终于爬到舱门,南陵璿便冲了进来,见状大惊,抱起她连问,“怎么了?”
她痛得掐住他的胳膊,始终流不下来的眼泪也磅礴而下,怪责,诉苦,“你怎么才来?!我痛!痛啊!”
他看见她的症状便知道毒发了,抱起她就去找独孤舞,一边内疚地道,“对不起,我刚才在后舱,别怕,有我在,别怕啊!”
他奔跑如飞,一脚踢开独孤舞的舱门,把独孤舞从梦中惊醒,一时看不清发生了何事,“谁?怎么了?”
“我!起来!初儿毒发了!”他短促地答道。
独孤舞迅速点了烛,把了把脉,确认无疑。
也无别的办法,只有取南陵璿的血。然,血碗捧到了云初见面前,她闻到腥味,却只想呕吐,拼命摇头不肯喝。
从前,是不知道这是他的血,只到是药,再苦,为了活着,也能喝下去,然,现在知道是他的血了,她怎么还能喝?还敢喝?
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南陵璿宁愿这痛在自己身上,提前毒发,这绝不是好兆头,不知道,是否意味着离死亡又近了一步,他心如刀割,手指在她汗湿的脸上轻抚,第一次说出那些他本以为永远也说不出口的话,“初儿,喝了好不好?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谁跟我年年去看上元的灯?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只有我和你,我们要一起度过明年的上元,很多很多的上元!”
她痛到浑身抽搐,却因这话语有片刻宁静,虚软地眯起疑惑的眸子,“南陵璿,你在骗我吗?”
“不!初儿!我没有骗你!我的心里,一直就只有你,只是,太多的苦衷我没有告诉你,你把药喝了,先把药喝了我们再说!总之,你不能舍我而去!”他亦含了泪,把碗递到她唇边。
是这样吗?他真的在说他心中只有她吗?她难以置信,忍痛把目光转向独孤舞,独孤舞含笑鼓励地看着她,再看南陵璿,他眸子的温柔如此地真实,这不是在做梦啊!
她咬紧牙关,点头。
南陵璿大喜,缓缓将血喂入她口中,一碗下去,她闭上眼,期待着痛苦像潮水一般褪去……
南陵璿松了一口气,抱着她轻轻地拍,希望在痛苦中挣扎的她能得到安抚……
若在从前,喝了药,最多半个时辰,痛苦就会褪去,但半个时辰过去,这痛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起初,云初见还忍着,忍到后来,终是忍无可忍,再度挣扎尖叫起来……
“这是如何?”南陵璿惊恐交加。
独孤舞探了探她的脉搏,脸色有异,“只怕一碗血不够量了……”
若只是多需一碗药血,他南陵璿绝不吝惜,只是,在独孤舞绝望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死亡迫近的信号,他发誓,他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