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到第五栏捕捞开始时,黄五儿跑来了,老远就喊道:
“吃饭了!‘火头军’请前线的将士们吃晌午饭喽!”
跑到跟前,见都在紧张地忙碌着,有的在撒网,有的在倒网,有的在装鱼……没人顾得上回应他。黄五儿也捞起网来奔向水边……
一场紧张的捕捞结束了。田仁智和田明利忙着收集分装这两栏捕获的鱼儿,分成两担,挑起来就走。
“哎哎,等等等等,吃了饭再去,饭好了!”黄五儿连忙拦住说,回头又对着田仁喜,“饭该好了,住的地方也有了。”
田仁喜也附和着黄五儿,对田仁智和田明利说:
“吃了饭再上集吧!您俩都跑两趟了,该饿了,也累了。——俺在这儿看着,您吃罢饭再去!”
“还是先卖了鱼再说!吃饭晚点儿怕啥?”田明利坚持着。
“那不合适!咱借人家的锅屋、锅碗瓢勺,那得等您两个到什么时候啊!——还是吃了饭再去卖鱼!”
“那,仁喜啊,您留下来守摊子也不合适。这头一顿在人家家里吃饭,还要看住地,您当队长的不去怎么行呢?——俺留下看着。”田仁民说了自己的看法。
最后商量结果,留下田仁民守摊子,其余九个人都去吃饭,而且把铺盖卷儿也带上。回来时,给田仁民把饭带来。临走,田仁喜朝河对岸的田明顺喊道:
“明顺儿——前面里把路——有桥——过桥就是——河西村——”
这第一天黑来,渔业队就驻扎在河西村。
吃罢黑来饭天就黑定了。这天没有月亮,到处黑灯瞎火的漆黑一片,于是都钻进了入住的草屋。房东是个热情的老头儿,借着给合作社喂牛的“职务之便”,答应黄五儿让渔业队入住合作社堆放牲畜饲草的草屋。草屋三间,很宽敞,里面堆放着半人高的铡碎了的麦穰。房东叮咛再三不要在草屋里吃烟。为了安全起见,也是对房东老人叮咛的尊重,田仁喜要求严格禁止在草屋里吃烟。如果确实要吃烟,必须到草屋外面。
由于有半屋的麦穰,他们连铺盖卷儿都没有解开,一个个便和衣梭进麦穰里面,铺盖着这泛着麦穰清香的“金褥子银被”睡下了。
田仁喜颇有感触地即兴说道:
“说来,咱这人啊,也真有趣!咱原本是泥腿子庄稼人;可是咱打了一天的鱼,又变成了渔民;黑来吃了农家饭,睡进牛草屋,闻着麦穰的香味,又回归了庄稼人,享受着了庄稼人的生活。想想真也有趣!”
“大叔呀,您这是‘叫花子唱戏——穷开心!’”黑暗中,从草屋的最里面传出了田明顺的声音,“在家里热热火火睡在被窝里,舒舒坦坦的,多好!咱这背井离乡出来讨生活,遭受这般罪,你是在逗爷们儿开心呢!”
“哈,小青年儿,可甭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钻草窝儿的好处可多呢!好,俺给爷们儿唱一段儿……”
“又是您那个‘石榴花,叶儿长’吧?算了吧!”黄五儿还没开唱就被田明顺连讥带讽地给打断了。
“哎,爷们儿,甭哪壶不开提哪壶!爷们儿正经唱一段儿,您听好了——
有钱甭置被,置被活受罪。清早焐凉袄,晚上焐凉被。怎如钻草窝,拥金抱银睡。
怎么样,爷们儿?”
“哼,看把您美的!还拥金抱银呢,夜来做梦去吧!”田明顺继续堵塞着。
“怎么是做梦?爷们儿,您念过书,俺不敢说您没学问,咱这渔业队十个人,除了仁智叔,就您学窝子深。可是,爷们儿您脑瓜子活泛些嘛——您看这麦穰,有的雪白,有的金黄,这不就是金丝银被吗!哼,不是俺说您,脑瓜子还不如俺大老粗开窍呢!您当‘拥金抱银’是抱着个‘金枝玉叶呀’!俺劝爷们儿可都甭做那个梦,那可不是好抱的。您没见郭汾阳那样的人家,儿子郭暧娶了个‘金枝玉叶’还受欺负呢!那个梦还是不要做的好!”
“好好好!黄五儿老大哥,就您开窍!反正说钻草窝儿舒服就是穷开心,没见哪家有床有被的去钻草窝儿!”
“哈哈哈哈,老弟甭生气。俺知道您心里觉着委屈,只是没有明说。您是觉着在家里拥着被窝儿搂着您那小媳妇才舒坦呢!对不对呀,啊?您这出来了,您那娇滴滴的小媳妇搁在家里闲着不使,才可惜呢!”
黄五儿取笑声惹起满草屋的哄笑声。
田明顺低声咕哝着:
“就你个黄五儿老不正经,哪个有心情给你玩笑!”
“哈,黄五儿呀黄五儿!”田明铎忍不住笑了一声,“您成天唱着‘石榴花,叶儿长,男人不要找婆娘……’您哪里有资格开这样的玩笑呀!您啊,明儿个到了阎王爷那儿,还要挨‘欠B棍’呢!”
田明铎的话引起又一阵哄笑,却也揭疼了黄五儿的伤疤儿。大家以为这下子黄五儿一定被打默了,能管一阵子不开腔了。不料才不呢,黄五儿马上回应道:
“好好好,小钩儿!俺没资格,俺看您啊,也不一定够格呢!您那小媳妇黄桂荣怎么肚子还是瘪瘪的没下蛋呢?哎,钩儿老弟,您把您跟您的小媳妇床上那事儿摆摆,请爷们儿给评点评点,哪儿对,哪儿错,哪儿不到位,哪儿欠火候……如果不合格呀,也好让爷们儿帮帮忙儿,点拨点拨,教导教导啊!”“钩儿”是田明铎的小名儿。田明铎与田仁祥同龄,而且妻子黄桂荣和田仁祥的妻子梅氏娘家都是河东刘庄子,又都是同年嫁到芦荻村。田仁祥儿子抗美儿都三岁了,而黄桂荣还是瘪瘪的肚皮没有动静儿。所以黄五儿拿它说事儿,借以反击。
“哈哈哈哈,好啊!”黑暗中响起了几声应和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