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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忠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徐业透露的鈡县长犯了错误的事不是空穴来风。
1955年春,****中央委托农村工作部召开的第三次全国农村工作会议提出了农业生产合作社应进行整顿、巩固和适度发展的指导方针。认为整个合作化运动应该与工业化进度相适应,中国没有工业基础,合作化还只能以手工劳动为主,不宜过猛发展;已经成立的六十几万个合作社,问题很多,巩固工作很繁重;要汲取苏联和匈牙利农业合作化的国际教训。因此,在中国这样一个没有工业基础的国家,能按照原计划做到15年实现农业合作化就不错了。这年夏天,****中央主席******态度发生了变化,批评其为“小脚女人”“爬行思想”“右倾保守思想”和“右倾机会主义”。他认为,“苏联是用有计划地领导和发展农业合作化的方法解决了(粮食问题),我们也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解决它。”“苏联所走过的这一条道路,正是我们的榜样。”他认为,中国必须走先合作化后机械化的道路,全国农村中新的社会主义群众运动高潮就要到来,农业合作社应该大发展。江淮省委尖锐地批判了在农业合作问题上的“右倾机会主义思想”,认为江淮地区有“小脚女人”,有“改组派”,必须在结合学习毛主席指示中深入检查,进一步揭发和批判“小脚女人”。钟德诚县长在上年1954年汴水县人民代表大会上所作的报告中关于互助合作运动的意见刚好与****中央农村工作部的指导思想相吻合,自然而然地受到了揭发和批判。而路庄子区区长徐业,得风气之先,率先在蒿南乡开展了对芦荻村“小脚女人”的批判斗争。
钟德诚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老党员、领导干部,远不如文盲大老粗、老农民田大忠“幸福”了。田大忠想不通,就糊里糊涂地钻进庄稼地里,就能够浑浑噩噩地什么都不想了。可钟德诚就不行了。
人生识字忧患始。
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
钟德诚心太明,眼太亮,古今中外知晓的太多了,了解得太透彻了,自然而然地就沦为“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人生识字忧患始”的当代践行者了。
1929年11月苏共中央全会通过决议开始全盘集体化,集体农庄的规模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集体农庄的比例从15%增长到59。3%。在执行过程中,底层执行者经常采用威胁、恐吓等手段强迫农民加入。1930年3月2日,斯大林在《真理报》发表了《胜利冲昏头脑》一文,批评全盘集体化运动中违反农民自愿原则的过火行为,于是引发了大规模退社的浪潮。1930年6月,集体农庄的比例已经由60%降到了23。4%。斯大林又在6月召开的苏共第十六次代表大会上改变态度,赞扬全盘集体化的成就并批评反对者是“和共产主义的敌人勾结在一起的人”,又一次掀起了集体化运动的高潮。到1933年底未加入集体农庄的农户仅占0。2%,至此全盘集体化的目标基本实现。
农业集体化政策引起了很多农民的不满,他们在入社前屠杀和出售牲畜,到了1933年,苏联的牲畜总量将近损失了50%。部分农民在绝望中毁坏工具、焚烧谷物,还时常参与纵火、暗杀等破坏活动。1932年-1934年之间,苏联出现了严重的饥荒,农业总产值下降了23%。而且在1936年-1940年集体化完成后,农业总产值也只是维持在1924年-1928年的水平。
苏联1928年-1934年间农业集体化过程中,谷物的总产量下降了7。8%,而同期的国家收购量却增加了150%,这直接导致了波及乌克兰、北高加索、伏尔加地区、哈萨克斯坦、西伯利亚等地的严重的饥荒。饿死600万-1000万人,其中以乌克兰最为惨重,饿死250万-500万人。为了控制农民向人满为患的城市转移,政府恢复了沙皇时代的内部护照制度,宣布农民不经许可滞留城镇为非法行为。在此期间国内数以万计的农民暴动此起彼伏,苏联当局不得不使用正规军以剿匪的名义镇压反抗农民。
更有解密的克格勃档案揭示:在一九三二年至一九三三年,仅苏联十五个加盟共和国之一的乌克兰,就饿死了七百万至一千万人!每天饿死二万五千人。比法西斯纳粹在集中营杀害犹太人还要多。学者指出,当年的官方档案并不完善,实际上每天饿死三点二至三点三万人,总共饿死人数占乌克兰当时人口的三分之一!
在举国饿殍遍野的时候,斯大林把搜刮出来的小麦向美国出口了四万吨,以吸取西方资金,表示苏联的“强大”。
“中国正跟在‘老大哥’后面亦步亦趋,‘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苏联三十年代大饥荒的悲剧会在中国重演吗?”钟德诚在书房兼办公室里踱着步子,痛苦地思索着,喃喃自语着。想到这里,不禁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感到胸口壅塞,痛苦地紧紧闭上双眼,温热的泪水潸然而下。少顷,连忙频频摇头,急语道:“不会!不会的!多灾多难的中国人民不应该再罹患如此劫难的!”好像是在急迫地驱除梦魇,又好像是善良的人们遭遇预示灾厄将临的老鸹“啊——”“啊——”叫声时连连吐着唾沫“呸!”“呸!”“呸!”
钟德诚继续踱着步子。后来,在一张条幅前站住了。那是他用工整的隶书书写的平生最喜爱的屈原《离骚》中的名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端详着,默诵着。最后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轻轻卷起。
“要走了,您还是陪着我吧!——也好,与书生为伴,与书籍为伴,应该是我最好的归宿!”
钟德诚工作变动了,调到汴水专署分管文教卫生工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