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那怎么行!”田大忠断然否定了,“那是人家的宅子,自古都是‘田地边子不让人’的!”
蓝氏遭到老大伯子的训斥,一时张口不得,红了一下脸,又小声说道:“是借嘛,又不是要他的。要还是仁连倒好说话儿,不知道分给谁了!”田大才觉得蓝氏说得也是,就接过来问田大忠:“对面仁连家的大场分给了哪几家的来?”
“一共分给了好几家没有大场的。”田大忠回答说。又仰着头一边想着一边扳着指头说道:“有仁运、学染、孙百顺……最东边儿靠河沟儿的一溜儿就是孙百顺的。”
“那好办了!”蓝氏兴奋得两眼放光,“治业儿劳改去了,剩下百顺儿和领群儿爷儿俩老的老小的小,又恁远,就更用不着这一点儿尖角儿地了!”
“那得去问问人家。——哥,我去问问看!”田大才赞成妻子的论断,自告奋勇地朝着田大忠说,想征得同意。田大忠觉得一丁点儿空闲的沟沿儿路边儿的边角地,借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者,弟弟弟妇都说了,也不好再驳面子,也就默认了,自顾下湖去了。
面临着麦收时间的临近,西头儿闵传文的遗孀连氏更是愁烦得焦灼不安。家家户户都有了田地,都要忙着抢收麦子,她几乎跑大了一双小脚,也没有请到一个帮工。这可怎么办呢?家里十多亩麦子,单靠自家孤儿寡母的得割多少天呀,恐怕多半得丢在地里。没人使牲口,割了又怎么拉回来呀?就是拉回来,谁来打场呢?麦茬地又谁来种谁来耕谁来耙?谁来拉粪撒粪呢……连氏不知道思虑了多少遍,也不知道哭过多少回,每回哭到最后就哭自家死去的丈夫——“你个死鬼啊,你一走了之,抛下俺娘儿俩孤儿寡母着急犯难遭煎熬啊……”
哭归哭,怨归怨,哭罢怨罢,可总不能坐困愁城,饭还得吃,事还得做,日子还得过。万般无奈,还是自己动手,能做多少是多少,哪里黑哪里歇吧。
这天是星期天,刚吃罢清早饭,连氏母子就戴着席篷子,拿着镰刀,提着茶壶出了家门,斜着穿过门前的大场,下到大路,顶头儿碰到领阵娘手里提着罐子走出大门前往井里提水。领阵家在闵传文家西南角儿,紧挨着大路,出门往东南二三十步就是西井。领阵的父亲陆长伦中年乏嗣,征得妻子张氏的同意,娶了二房钟氏,次年就生了个儿子,合家自是欢喜,取个小名领阵儿,大号延宗。陆长伦家境中等,是芦荻村现实生活中唯一一个同时拥有两房妻妾的人,为此常引得一些村民们的艳羡。当下领阵娘钟氏见到连氏母子的那副妆扮,惊异地问道:
“婶子您这是……去割麦?太早了吧?湖里麦子还青着呢!”
“嗐!谁说不是呢!”提到这事儿连氏眼圈儿就红了,“您看俺娘儿俩这像割麦子的吗!没办法,能早点儿就赶早点儿吧!”连氏说着,母子俩沿着大路往西去了。钟氏提着罐子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这对母子的背影,摇头叹息。
母子俩出村不远,往北跨过路沟,来到自家麦地的东头儿。这条路沟往西连接涵洞汪,往东沿路通到村口,分成南北两道,往南穿过一步桥桥洞连接西汪,往北连接北汪,从而把芦荻村的东南西北四汪串联起来并与涵洞汪、芝河相通。娘儿俩搁下茶壶,见太阳才出来,不觉得晒人,便摘下席篷子,丢在地头儿,并排割起麦来。连氏一双小脚,以前很少下湖;儿子学魁才十四五岁,在念四年级,也没有割过麦做过农活儿。一开始,割得还算顺利,只是把儿小一些,进度慢一些。很快,腰酸了,握镰的手也磨红了磨疼了,进度就更慢了。渐渐地太阳高了,热了,毒了,母子俩戴上了席篷子,也早已汗流浃背,湿透了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感到浑身紧绷绷的,十分难受。母子俩不时地直起腰来,挥拳捶打着自己的后背。闵学魁更是频频地抱起茶壶喝水。母子俩的动作更加缓慢更加艰难了。
“娘,晌午了,茶壶也干了,也割不动了,回家吧!”学魁躺倒在一个麦个子上喊道。
连氏停下镰刀,直起腰来,望了一眼瘫卧着的儿子,回头看看割倒了麦子的地段儿:天呀,都大半天了,才割了三四丈远,而往前看还远得雾悬悬的呢!又抬头望望天,劝道:
“儿子,咱再割一会儿吧,还没到晌午呢!”
“俺都渴死了!也割不动了!”儿子仍旧躺着,好像没气力动弹了似的。歇了一气,抬头见母亲还在艰难地割着,自己才又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孩子眼尖,一眼看见田大忠戴着他那特有的大席篷子,正从桥头走过来。于是回头对母亲说道:
“娘,老会长来了!”
“谁?”连氏分明听清楚了,心中一动,好像猛然间遇到了救星似的,萌生出了希望,便停住了镰刀,直起身来,也看到了,可还是随口又问了一句。
“娘,老会长,您没看见?”
“娘看见了,是东头儿大槐树您大老。怎么忘了找他呢?俺真是愁糊涂了。对,儿子,咱拦着他,像戏台上‘拦轿喊冤’那样,求求他,他老人家看见咱家的难处不会不管的!”连氏说着,下意识地低头审视一下自己,不由得羞得脸热心跳,忙不迭地双手使劲儿地往下抻着衣襟。原来,因为天热,连氏上身穿了件乳白色的薄如蝉翼的真丝短衫——喜欢它柔和滑爽、轻薄飘逸、抖抖索索不沾肌肤,感觉分外凉爽。孰料,经过汗渍以后,它却紧紧地贴合在了肌肤上,塑出个凹凸分明纤毫毕现的裸女出浴般的模样儿——浑圆挺拔的****骄傲地兀立着,两颗铜钱大的红褐色的****十分醒目地镶嵌在凝脂般的双峰峰顶,两颗圆圆的娇美的****俏皮地耸立在这两座秀美迷人的奇峰之巅;两峰之间形成一片曲面柔缓滑润醉人的谷地,往下延展连接一片缓缓隆起的平原……“天哪!幸好这儿只有儿子!”连氏心里暗自庆幸,并慌忙地抻着衣襟。不料,被汗渍润透了的衣襟和肌肤间好像有着神奇的亲和力,抻开后一松手马展又严丝合缝儿地贴合在一起。弄得连氏心慌意乱地一个劲儿地抻着,但是终归无济于事,一松手,马上又成了裸女出浴般的模样儿。连氏抬眼一看,田大忠快要走过来了,忙喊儿子:
“魁儿!快喊您大忠老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