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议事大厅已然成了一座喜堂,厅外挂起无数红灯笼,门前支起红纱,厅中一条喜气洋洋的火红地毯直伸至前台,三十二张大圆桌排成四排,每桌都配有十五六张座椅,厅内四面墙边更是摆了许多立地花瓶,更添几分别致。
其实,花这么大工夫弄这种场面,对于鸣剑堂来说倒也值得,毕竟是门内身份最高的两个后辈成婚,总要办得隆重些才好。
议事大厅热闹非凡,然而北苑里却显得有些冷冷清清,要不是门前贴着喜字、挂着灯笼,别人还以为这院落里已经不住人了。
穿过花丛,在花香四溢的闺房之中,可以见到有个身穿紫色锦衣的四旬男子正细细梳理着一个绝代佳人的春水柔发,男子长着络腮胡,满面沧桑,他略带慈祥地道:“女儿,其实爹知道你心里装着的人是谁,那次爹本想把他带回来就找个机会成全你们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不领情,你也不答应,后来文龙上门提亲,玉泉道长和门里大多数人都劝爹答应这门亲事,迫于压力,爹只好同意”司徒胜沉思了一阵,叹了口气,慈爱而又坚决地道:“如果你实在不愿,那就点个头,哪怕要让鸣剑堂名誉扫地,爹狠下心也得替你取消这次婚宴。”
云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安静地坐在妆台前,一双如玉的美眸空洞地望着台前的铜镜,话都没说一句。
“唉~!”司徒胜叹道:“也不知道怎地,这么多天都不见你说话,罢了,一切听天由命吧。”说着,司徒胜把手背到身后,踱着步子往门外走,走了几步,觉得不安心,回看了云梦几眼,却终究还是转身出了门去。
云梦见她爹走了,仍是一动不动,不远处的窗户开着,阵阵香风吹进屋里,撩起了她如瀑的长发,拨动了她淡黄的裙摆。
风自萧瑟花有泪,云自寥落梦无声。
忽然,美人的玉眸里泛起一阵泪花,泪水滑过雪白柔嫩的面颊,悄然落在杏黄抹胸的菱巾上,那不能发出的痛苦和悲叹声又有谁能知?
这个时候,鸣剑堂的议事大厅里已聚满了来宾,有神武寺僧人,有碧水宫女弟子,有大力门门众,有八卦门门人,有巨鲲帮帮众,有雪鹰派弟子,还有来自中土乃至西域的众多名人异士。
人群之中,有两个侠女装扮的姑娘在四处走动,其中一个娇小玲珑、婉眉明眸,但见她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道:“搞什么嘛梨花姐,居然骗我说这里有好东西吃,结果大老远跑过来,东西没吃着,人快累翻了。”
“玉儿,你少啰嗦两句会死啊!”那个被叫做“梨花姐”的姑娘生得面容姣好,柳眉杏眼里透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娇俏,她不耐烦地道:“你这懒虫,我要不说这里有好吃的,你肯来吗?”
“本来就不该来!这种婚宴有什么可看的?”玉儿嘟着嘴满不高兴地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便坏笑道:“哦,对对对!某些老女人二十七八了还嫁不出去,是该来看看。”
“玉、儿!”梨花被玉儿一下戳中痛处,不禁气得满脸通红,便狠狠地在玉儿头上敲了一下,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每次都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疼!疼啊!太恐怖了,以后再不跟你出门了,凶死了!”玉儿捂着头嘀咕道:“做掌门的在外都不注意形象,难怪嫁不出去了。”
“你!”梨花快被玉儿给气死了,招手又要去打她,却又见她眼珠子向旁边瞟了几下,梨花便跟着看去,但见一个二十来岁、脸色苍白、容貌俊朗的男子颇有风度地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向梨花道:“梨花掌门,多日不见,你又比以前迷人了许多啊!”
“嗯嗯,那是。”梨花杏眼睁大了些,口齿伶俐地笑言回道:“陈公子也是啊,多日不见,又不知和哪些姑娘一夜风情,憔悴了不少啊!”
陈青河听了这话,立马脸色变了,也不好当面发作,便默不作声地挤进人群,往八卦门的酒桌边去了。
玉儿见陈青河走了,便向梨花摇头叹道:“唉,可惜啊,又一个好男人被你吓跑了。”
“他算哪门子好男人?”梨花柳眉一挑,双手环于身前,义愤填膺地道:“这人跟他爹一个德行,害了不知多少好人,不骂他两句我心里一点也不爽!”话刚说完,她忽然感觉肩头被人撞了一下,有些生疼,便转过头去,有些生气地皱着柳眉道:“谁这么不长眼睛呐。”
梨花仔细一看,是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年近三旬,有点胡须,穿着一件质朴的百姓装,他略低着头,温厚地对梨花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刚才人太挤了,我急着找人,所以”
“行了行了。”梨花见对方的确老实,便甩了甩手对他道:“下次走路看着点就行了。”
“多谢姑娘。”男子向梨花抱拳施了个礼,便进到人群中去了。
玉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偷笑道:“这人看起来挺憨的,有趣!”
“那你嫁给他作老婆吧。”梨花没好气地道。
“那怎么行呢?”玉儿嬉皮笑脸地道:“我怎么能抢了掌门的男人呢?”
“你!”梨花差点没给玉儿气晕过去,抬手又要打她,却发现身边又站了两个人,那是两个很漂亮的姑娘,一个生得纤俏,纤眉灵目、晶莹剔透,穿着一件水蓝色女侠装,一个则略显生涩,柔眉清目、灵秀四溢,穿着一套水绿色女道袍。
“哟!怎么蜀山也来人了吗?”梨花望向玉儿道:“鸣剑堂没请蜀山的人吧?”
这时,身穿水蓝色衣装的俏美人有些迟疑地问梨花道:“请问,你们是碧水宫的弟子吗?”
梨花见来者问起,又略感亲切,便认真道:“我们正是碧水宫的人。”
“那就好了!”蓝衣姑娘纤眉一展,笑道:“请问你们掌门梨花姐现在何处?”
玉儿指了指梨花,道:“诺,就是这只母老虎咯!”
梨花现在也没空发玉儿的脾气了,她只记得印象中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二位姑娘,便对蓝衣姑娘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原来你就是梨花姐啊!长得好迷人哦!”蓝衣女子笑着赞美了两声,却又俏皮地向梨花伸手道:“我叫薛燕!燕子的燕!是茹儿姐姐新收的入室弟子,请多指教,嘻嘻!”
梨花看着薛燕那俏丽的模样,听着她的话语,愈发感觉亲切,手已经伸过去牵住她的手,却是思索着、口里喃喃道:“薛燕我怎么不记得咱们碧水宫收了这么个姐妹啊?”
“说你老了你还不信吧?”玉儿得意地道:“上个月茹儿宫主还在信中提到过叫你照顾好她,现在就不记得了吧?”
“是她?是她!”梨花听玉儿说出这番话,却又喜不自禁起来,她看向薛燕,也不牵她的小手,直接一把将纤俏的她抱紧温软的怀中,笑道:“怪不得!怪不得感觉亲切!怪不得茹儿这么惦记你!真叫人爱不释手啊!”
薛燕也笑了,她没想到初见碧水宫掌门便得此厚爱,韩玉在一旁看着,也露出了恬静的微笑,惟有玉儿在身边大煞风景地道:“喂喂,把人家当宠物了是不是?这不是我们碧水宫,注意点形象。”
梨花一听玉儿的话便收敛了些,收回手来,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拉起薛燕的手,道:“我们门派坐的地方离这没多远,来,跟我一起看姐妹们去!”
“等等。”薛燕指了指身后的韩玉,对梨花道:“这位是我妹妹,梨花姐可不能丢下她哦~!”
“妹妹?”韩玉睁大了清眸,她也隐隐知道薛燕是想以这种方式照顾她,心里感到一阵暖意。
“怎么会丢下她不管呢?”玉儿笑道:“我们掌门平时是凶了点,但心肠好得很,就算不认识也要带上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于是,四人在人群中继续前行,路过一个酒桌,只见那酒桌前的人个个凶神恶煞,为首的人三十模样,脸上长着麻子,头发略为直竖,边上还坐着一个体型庞大的胖子,胖子毫无顾忌地大口吃着桌前的水果,水果的浆汁快溅到麻子脸身上,麻子脸用一种嫌恶的眼光瞟了胖子两眼。
“这桌都是巨鲲帮的人。”梨花凑到薛燕耳边小声对她道:“帮主吴道山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弟子也成天一副流氓地痞的样子,所以姐妹们平时不大招惹他们,燕儿你可要注意啊。”
“知道。”薛燕望着为首的那麻子脸,想起上次追杀韩夜的那群无耻之徒里就有他巨鲲帮,不禁心中厌恶,然而当看到那憨态可掬的胖子时,薛燕却又乐了,便指着胖子问梨花道:“梨花姐,这胖子是什么人啊?”
“诶!”梨花纤眉一紧,忙轻声道:“可别当他的面喊他胖子,他是巨鲲帮的二当家,生性纯直,你若叫他胖子,他铁定和你拼命。”
“还有这种事?”薛燕把白皙的纤手放在唇边笑道:“那他发起火来厉不厉害?”
梨花指了指他身边一把比座椅还高的巨锤,道:“那锤子就是他的武器,听说重五百斤,他拿这锤子却舞得飞快,生气起来万夫莫敌,吴道山也拿他没辙,这几年巨鲲帮就是靠着这个人物才中兴起来的。”
薛燕明珠一转,笑道:“有意思。”
然后,四人接着走,走了十几步,梨花却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一拨人,那拨人大都身材魁梧,领头的是一对夫妇,男的身穿橙色斗篷,粗眉短发、满面胡茬,女的身穿绫罗丝衣,娥眉如画、明眸似水,风姿绰约,颇为好看。
玉儿把双手叠在嘴前作喇叭状,高声对那少妇喊道:“徐慕雨姐姐!”
少妇回过头来,看到梨花和玉儿,忽然美眸中放出明光,她有些激动地撞了一下身边男人的腰身,道:“汉子,跟我去见见姐妹。”
男人也算百依百顺,点了点头,向门人挥手示意他们先行一步,然后便由少妇挽着手走了过来。
梨花见少妇来了,高兴地道:“慕雨,这些年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