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焚天便把他在密室里对韩夜说过的计划,再对云梦说了一遍,他充满信心地笑道:“贤弟,还对你说件事吧,除了刚才那些,大哥还在里蜀山的熔岩中找到了沉睡已久的上古神兽火麒麟,后将它封在冰窖里,每日提炼它的火灵气,凭着它,现在大哥的修为已堪比神魔,只要再有一件合适的兵器,大哥便能借着它焚绝天地、震慑六界,倒时还怕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不下跪讨饶吗?哈哈哈!”
云梦听着焚天的话,脑海里闪过那些可怕的杀伐场面,又想起锁妖塔里那些毫无人性的妖化之物,不免替焚天的逆天行为担忧起来,她便紧锁眉头,朝着焚天跪下身去,玉眸里盈满泪水,她苦苦地哀求道:“大哥,收手吧,逆天行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诶!你怎么又跪下了!”焚天见云梦如此优柔,不由恼怒,一拂赤袖,生气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却像个妇人一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云梦以袖抹泪,翘首柔声对焚天道:“大哥,我们兄弟二人就像今天那样聚在一起,琴边饮酒,花间对弈,谈笑风生,互诉衷情,难道不好吗?”
“你!”焚天气上心头,一甩赤袖,背向云梦,没耐心地道:“大丈夫理当呕心沥血、建功立业,为后世谋一片天地!天下未定,何谈兄弟之情!”
“大哥~”云梦拭着满面晶莹的泪花,还想劝他。
“住口!”焚天背朝云梦,左手负于身后,右手一指丹陛之下,怒道:“我不想再听废话,马上给我滚!”
“大哥”云梦本是狠下心要向大哥问话,却见他如此执迷于自己的霸业,又不忍心看他走上错路,便想如真兄弟一般直言劝他,可如今焚天已是怒火中烧,全然不听劝告,只是一脸怒气地望着天边。云梦万般无奈,只能隐忍地苦叹一声,道:“那我先行退去了,大哥要保重身体,秋夜容易着凉。”
焚天兀自傲然望着昏暗的红天,不想理会云梦,云梦便自己静静下了台阶去,迎着那晚的凉风,用白袖轻轻拭去辛酸的泪。泪花,迎着红色的暗光,飘散在发间、飘飞到身后、飘落在地上。
焚天又怎会不念兄弟之情,他正在气头上,下不了台,也只是待云梦悄然走远,才远远地、怔怔地望着她纤柔的背影,在心中苦闷地叹了一声:“兄弟有争执,却又念着那份情,这就是兄弟”
司徒云梦与焚天起了争执,心里只是一阵难过,她离了广场,却见一位身着浅蓝衣装的娇小之人已将双手抓着青伞、背在身后,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她便唤道:“燕小草。”
“公子没事吧?”薛燕见云梦来了,先是笑嘻嘻地说着,却又看她无暇的面颊上泪痕点点,便眉毛一收,问道:“你哭啦?是他欺负你吗?”
云梦恬静地摇了摇头,用白袖抹了抹余香之泪,在和大哥争执过后能遇见薛燕这样知心的姐妹,云梦心中无疑是欣慰的,她温柔地牵着薛燕的手,道:“走,回去吧。”
薛燕虽说也担心,但她始终相信她能照顾好云梦,便打了个呵欠,倦意绵绵地道:“困了,睡觉。”
云梦不想让薛燕太过担心,只是和她相伴步向清宁宫处。
那夜,云梦辗转无眠,三更半夜之时,她独自坐起身来,见身边的薛燕睡得正甜,不想惊扰这个贴心的姐妹,她便把帮薛燕把滑下去的被子提了上来,轻轻盖好,然后才下了床去,如往常一样将一双莲足点到地上。
里蜀山的地表温度不算太低,云梦轻盈踏于其上,觉不到一丝凉意,她若有心事地悄然挪到轩窗旁,打开窗子,一阵微凉夜风拂面而来。此时的她,未束纶巾,一头柔顺的飞瀑映着暗红色的夜光,显得那么凄美明艳。耳畔的风仿佛在诉说着往日的心事,云梦遥望空中那不知名的赤珠,一抚青丝,温柔的玉眸里早已噙满了泪花,她心道:“夜,你在哪里啊?你可知,云梦心中有多么苦楚”满腹愁伤,却不知与谁人说起,云梦也只能痴痴望着那晚秋的夜色,期盼着另一个天明。
这样的夜里,乾心殿前的那个男人也是一宿未眠,他与司徒云梦同望着空中那仿佛圆月的赤色球体,想起今日种种,那么激烈、那么跌宕起伏,二人听琴、对弈、执酒,一同欢笑、一同忧愁,这便是兄弟之情了吗?还是,这不过也和从前一样,只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的关系。
焚天闭上凤眸,仰头长叹,夜风扬起他的赤发、掀动他火红的龙纹锦袍。
萧萧风无尽,漫漫夜未央,回首金兰义,赤君断愁肠。
第二日,焚天一早便到了某处地方,那便是关韩夜的密室。
韩夜见到那高大的赤发男子立于身前,不屑地冷声道:“哼,又来问我魔剑秘诀吗?焚天,不要以为威压就能逼迫所有人,我便是被你的赤龙蛊活生生害死,也绝不把魔剑秘诀交与你。”
“时日尚多,寡人暂无心思讨那剑的用法。”焚天愁眉说着,往床边石台上一挥赤袖、剑指一划,红光闪过,石台上边多了一盘酒菜,他语气平淡地道:“关了你数日,未曾予你饮食,今日补上。”
韩夜本来就中了赤龙蛊,自然是不担心那饭菜里有什么毒,只是他很惊讶焚天为什么突然态度转好,便问道:“怎么?莫非你还有其他的事相求?”
焚天严肃地颔首道:“寡人确是有事请教,但赐你美酒佳肴,无非是不想亏待了义弟之友。”
“义弟?”韩夜皱着清眉,大惑不解,想了很久都不知道焚天口里的“义弟”到底是谁,他便只道:“不必大费周章,若有我能回答你的,一定如实相告。”
“哦?”焚天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韩夜,面色威严地道:“寡人给你下了赤龙蛊,你不记恨寡人吗?”
“哼,要说不记恨,那也不可能。”韩夜冷冷地望着焚天,道:“但一事归一事,你要攻占人间,我要保护人间,我们两者本就对立,再者,你仇视人类和修仙之士,碰巧我两者都是,所以对我用这些手段也在情理当中。”
焚天睁着炽热的双眸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忽而朗声笑了,道:“仅凭这点,便也值得寡人欣赏了,若不是因为二界敌对、两族利益,你与寡人或许能成为朋友。”说着,他将盘子里的酒杯里斟满酒,递给韩夜,道:“实不相瞒,昨日寡人与兄弟吵了一架,寡人性子比较烈,唯恐伤了他的心,故而一宿未眠,今早来此便想问你如何得解。”
韩夜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喝了焚天递给他的酒,冷哼一声,道:“想不到,野心勃勃的一代妖主竟然会关心起兄弟之情了?只是,你和你义弟争执,我又能帮到你什么忙?”
于是,焚天便把他所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韩夜,韩夜到底是个聪明人,渐渐就明白是司徒云梦和薛燕女扮男装进宫救他,他当然不会戳破,便向焚天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位名字里带‘云’的朋友,她与我自小相识,性情温和,属水,而你性情炽烈,属火,常言道,水火不相容,你二人有争执也很正常。”
焚天听了韩夜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把双手负于身后,严肃地颔首道:“言之有理,既然这密室只有我两人,寡人也对你明说,寡人很重颜面,如何能与他言和而又不失颜面呢?”
“这”韩夜和云梦相处一直很融洽,正如鱼儿与水,他也不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只得向焚天道:“我与她相处这么久,鲜有争执,你的事我也给不出什么好提议,不过,你若真心做她兄弟,一定要多多关心她,不要总是以自己为中心,”
焚天闭上丹凤眼,认真思量了一番,心里渐渐有了底,便转过身去,神色庄重地道:“人类,很感谢你今日给寡人的这些提议,正如你说,一事归一事,你既帮了寡人,等你说出魔剑秘诀,寡人便放你出去与我义弟团聚,君无戏言。”
韩夜冷声道:“来多少次我也只是那句话,魔剑只认我,别人是无法驾驭它的。”
“既然如此,寡人今夜再来便是。不过,顺便提醒一句,早说少遭罪,晚说多受累,快点考虑清楚,寡人可不想害你性命。”焚天对自己的赤龙蛊还是很有信心,他直接出了门去,再度合上密室之门。
通过这次对话,韩夜对于这两个挂念着的女子倒是放心许多,既然焚天对司徒云梦如此上心,必然也不会对她太坏。念及于此,韩夜便把背倚于靠床的石壁上,捧着他心爱的玉坠,淡淡地、柔情地想道:“虽然我在此受罪,可你和燕儿尚且无恙,只盼小玉那边也好,这样我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焚天离了密室,本想去找云梦,但想了一想,又闭目心道:“寡人乃里蜀山君主,九五之尊,岂有低声下气之理?虽说昨日对义弟发怒是不对,但寡人也不能自降身份。”念及于此,他便没有去,而是再次到了昨天与司徒云梦共处的赤桃园里,坐于亭中,施法变出一盘棋、一套酒具,对着满园五彩缤纷的桃花自斟自饮、独自下棋,忽而园中一阵凉风刮起,吹动他下颔的垂须和流火般的长发,他放下棋子,剑眉一蹙,嗟叹一声。
也不知算不算巧合,云梦昨夜一宿未眠,今日薛燕起床后又要打探韩夜的下落,二女商量后决定分开行动,这样就算遇上了焚天也不必两个人一起留着陪他,更利于寻找。
与薛燕分开后,云梦想韩夜想得厉害,又担心她大哥,因而便忧愁地、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赤桃园。
赤桃园内,万千枝头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却仍旧遮不住其中隐隐透出的丹红桃花,花丛之中,凉亭之下,惟有一赤袍男子独自下棋、单人饮酒,那身影与神情尤显萧瑟与孤寂。
云梦站在园外,轻轻倚着拱门的边缘,望着那花丛里寂寥的人,想起同样有过如此经历的自己,不由地落下辛酸的泪来,她蹙眉心道:“我曾一人在花中亭下弹琴,八年来,忧愁谁人知?欢笑谁人共?这里蜀山的君主,纵然灵力再强、权势再大,却与我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