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在搜集相关资料的过程中,也是下了一番精力的。他搜集了许多与文物有关的资料,如铭者、收藏者的墨迹、印章、墨、条幅、著作、有关著录、书籍等等,将这些资料与文物放在一起,共装一匣。从学术角度讲,这些资料可以使研究者扩大视野,多方位地了解铭者或收藏者的情况,以便对文物进行全面评估与鉴定。就在这部分称之为附件的参考资料中,有一大部分是不可低估的珍贵文物,有的比主体文物还要珍贵。如他得到明王宠款端砚后,又收入王宠草书卷作为附件。
王宠(1494—1533年),江苏苏州人,字履吉,号雅宜山人,善书画,以书见长,尤善草书,因只活了40岁,传世遗物较少,上述草书卷婉丽遒逸,堪称佳作,经专家鉴定,确认为王宠不可多得之佳作。又如清黄易端砚,其附件是黄易绘《得碑十二图册》。
黄易(1744—1802年),字小松,号秋庵,浙江钱塘人,工隶书,金石学家,他一生为抢救散佚的古碑刻及拓本,丰富我国金石宝库,贡献良多。《得碑十二图册》,一事一图一记,记录了黄易自乾隆四十年至五十八年(1775—1793年)十余年间在山东、河北等地寻得碑刻、拓本的经过,翁方纲作序,每图并作诗跋,图文并茂,诗文具佳。仅此上述两个附件,就难以估计其历史、艺术乃至经济价值。
附件中还有一些重要著作、著录。如明王穉登款澄泥砚附件有旧版《王穉登全集》;宋谢文节款桥亭卜卦歙砚,附有明嘉靖版《谢侍郎传》,清版查礼辑《卜砚集》,又因此砚在天津清代文化史上占有一定地位,天津史志上均有记载,故又将有著录的《天津县志》等书籍亦收在其内;著名的明顾从义摹刻石鼓文石砚的附件有郭沫若著《石鼓文研究》,流传海外的三种宋拓本的影印本。这些资料极大地充实了文物流传经历及科学性,同时也为后来的研究工作者提供了方便。
在研究过程中,他注意与管理工作结合起来,如把款识相同的砚,或形式相同的砚尽量放在一起。如清代林结铭款的两件砚,一长方形,一椭形,尽管形状不同,但为同一人铭款,放在一匣内,便于观察对照铭款。形状相同、铭款不同,亦放在一起,如舟形端砚,一为清陈兆仑款,一为清杨谦款,均为清代艺术家,两方舟形砚称之为双小舟端砚。清双凌云端砚,两件均为竹节形,均有“凌云”二字铭,一有明末曹学佺铭跋,一有清余甸铭跋,两件入藏时间相隔两年,放在一起称为双凌云砚。尤其使人感兴趣的是将明代王穉登及明马湘兰款的砚放在一起。
王穉登(1535—1612年),明代著名书法家,马湘兰(1548—1604年),明代金陵名妓,能诗善画,以善画竹闻名,因慕王穉登之名,与王友善,王的诗集中亦有与马的唱和之作。二人情意笃深,马湘兰欲委身于王,王未允,她在王穉登70岁寿辰时,置酒为寿,归而病,郁郁而终。徐先生将二人之砚合椟保存,成其好事,慰藉马湘兰之芳魂,说来亦算艺林之中一段趣话。
从上述这些附件及归类方法,可以看出徐先生的研究工作不囿于一件一事,而是广开思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既有宏观,又有微观,在出土物不多、对照品匮乏的时代,其方法和思路是大有裨益的。
传拓留影摇昭示后人
徐世章所藏文物附件中,还有一项不容忽视的宝贵资料,即砚台拓本。每件砚入藏后,大部分要经传拓,每砚拓10张,所用宣纸,均从南方宣纸产地订购,裁成一定尺寸规格,基本上是竖一尺半、横二尺余对折,右下印有篆书竖排“濠园砚谱”印,每砚要拓正、反两面及四侧,墨也是用上好的古墨,黝黑发亮,花纹清晰分明,所拓的平面不是简单的平铺直叙,而是层次分明,深浅适度,极富变化,既忠实原作,又不板滞,全面而生动地反映出件件砚台的风姿。有一件山水端砚,其拓本宛如一幅水墨山水画,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立体拓,它比照片更胜一筹,其艺术性则远远超过照片了。这些精美的拓片,几乎与砚同样具有文物价值。这些砚拓就出自已故著名篆刻、传拓专家周希丁及其徒、已故著名文物鉴定家傅大卣之手。师徒二人在徐家传拓器物达七八年之久。
周希丁(1891—1961年),名康元,原名家瑞,北京市人。一生从事篆刻、摹拓事业。40年代曾出版《石言馆印存》,收自刻印章千余方,他还曾传拓众多铜器,如故宫武英殿、宝蕴楼珍贵铜器,此外,尚有玉器、甲骨、钱币、石经等,所拓精美绝伦,无与伦比。
著名古文字学家陈邦怀(1897—1986年)评其拓法云:“审其向背,辨其阴阳,以定墨气之浅深,观其远近,准其尺度,以符算理之吻合。君所拓者,器之立体也,非平面也,前此所未有也。”
傅大卣(1917—1994年),北京市人,精于铜器、玉器的研究、鉴定,曾任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文物鉴定委员会常委等职。1936年夏,随师来到天津,居住在徐先生家,当时只有18岁,随师边拓边学,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学习立体拓所拓的文物是清汪由敦、翁方纲《兰亭序》合璧端砚。徐世章能请到这样的高手到家里来传拓,真可谓将遇良才,而周希丁师徒则亦在砚海中大显身手,他们施用立体拓,把拓片搞得如同照片,施用着色拓,有些有色泽的砚材,用颜色拓,如荷渔朱%澄泥砚用朱红色,绿色石材用绿色,师徒俩把砚台拓美了,拓活了,使砚台璀璨生辉,大放异彩。这套砚拓,是按出版规格制作,并由徐世昌作了序和跋,但后来因故未能出版。这些拓本大部分也作为捐献品,现收藏在天津市艺术博物馆。因其系名人所拓,与砚台同样具有文物价值。除了拓砚,他们也为徐先生搜集砚台,来往津京,寻觅音讯,有些砚台及文物就是经过他们之手搜集到的。70年代天津市艺术博物馆曾请傅大卣来津鉴定砚台,傅大卣抚摸着一件件砚台,看着一张张拓片,如见故人,追思往事,感慨万千。
徐先生除了请人拓砚外,还搜集砚拓。有时是先见拓片,按图寻物,有时是先得砚,后遇旧拓,一并收入。如清薛生白款端砚,即先见拓本,后得砚,记云“初见拓本,后为北京估人所得辗转数月始得,归于寒斋,道人(指薛生白)有灵,若百年后亦知有人爱护此砚胜于金玉也。”有时是得砚后再搜集砚拓,如宋谢文节款桥亭卜卦歙砚,先是其堂兄徐朴园得南无赵山木手拓之本,他得知堂弟徐世章得原砚后,遂将拓本相赠,此后徐世章又得大兴刘铨福拓本,越三年后又得丹林何鼎清咸丰年间拓本,通过这几张拓本,可得知此砚从天津水西庄流传出去的一些情况。又,徐先生得清翁方纲摹刻瘗鹤铭端砚之后月余,得知北京厂肆有该砚旧拓本及陆游焦山踏雪观铭题铭两拓本,急书购归,翻阅各书后确认翁方纲确实摹刻过此砚,认定其砚确真无疑,不禁狂喜。
传拓留影,可丰富藏砚内容,使砚增辉添彩,欣赏或出版皆可,搜集旧拓,则可查清4流,确认真伪,徐先生之用心可谓良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