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见箫墨月
无影心底的某个位置软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她柔顺的青丝，一下，又一下，格外的柔和，连神情都闪烁着怜惜，“是无影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伤了。”想到这，无影有些后悔这一段时日离开王宫去处理江湖上的事，如果晚来了，他会后悔地毁了自己的。
“不管你的事，你无须自责。”晃了晃有些昏的头，舒莫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脖颈。
“莫儿……”
“好了！既然没事，无影你可以离开了，朕虽然不知道你与舒姑娘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在朕宫里，朕会让人保护她的。”无影刚想开口，却被一道极冷淡的声音打断，抬眼，就看到南钥祈翎不知何时又转身看着他，或者，是看着他身旁的舒莫。
目光微闪，却是一道极怪异的光，无影莫名的笑了，却是嘲讽的笑，“南钥祈翎，保护她？保护她你能让她几乎死？”
脸色一变，南钥祈翎薄唇极冷的一抿，“无影，你越来越放肆了，朕的名讳其实你唤的？”
“你是南钥的王，是整个南钥国的主子，却不是我无影的主子，我的主子只有一个，为何唤不得？还有，以后莫儿不用你来保护了，我自会护她。而且，我今日就要带她离开。”
目光坚定，无影唇角勾起的笑越发的冷，头微偏，看向舒莫时目光灼灼，熨烫了舒莫的眼，“你可愿同我离开？我愿护你一生……”
舒莫愣在当场，直视着无影的眼疑惑不定地闪烁着，忽然定在一处，像是明白了什么，赫然低下了头。
“朕不同意。”未等舒莫回答，南钥祈翎出声，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看着舒莫与无影一眼，“她是四弟派来为朕调理身体的，朕还未痊愈，她就不能离开。”
“你……”舒莫睁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南钥祈翎，他……他半个月前不还说让她离开？这会儿怎么又变了，虽然她不愿跟无影离开，但是，他出尔反尔，还真是让她……感觉很怪。
“怎么？你有意见？”瞥了一眼舒莫，南钥祈翎薄唇一勾，俊脸上的笑意味不明。
“没有！”闷闷地把头扭到一旁，舒莫心里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她方才竟然会担心南钥祈翎答应，如果他真的让她走，她……愿意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此刻，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梦里那个轻柔的南钥祈翎，与这个现实中冷漠的他，到底哪个是真？那个是假？
还是，他的温柔只对她……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南钥祈翎，你不要太过分了。”站起身，无影默然握住了舒莫的手，感觉到她的手一僵，却是攥的更紧，“莫儿，我带你走。”随即看向南钥祈翎，“离不离开不是你说的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强权压人了？除非你南钥祈翎想与整个武林为敌，否则，今日，我无影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告诉你，我要她要定了！”
目光一动，舒莫难以置信地抬眼看着无影。
他……
“要她？呵……”低沉的冷笑，响彻在整个空荡的小阁内，让舒莫的心一滞，“无影，即使你是武林盟主，你能管得也只是武林而已，这个王宫目前还是朕做主。带走她，还是要过了朕这一关，何况，她可愿意同你走？”
无影目光一顿，自动忽略南钥祈翎话里的话，只是低垂着头，看着舒莫，目光恳切，灼灼生辉，“你……可愿？”
“我……”垂下眼翦，舒莫的心有些摇摆不定。
她知道无影对她很好，可是毕竟他们刚认识没多久，她对他只仅限于他的名字，以及那匹让她放心不下的雪狼。
抬头，小阁内的冷风让舒莫不禁打了个寒颤，却止住心里的寒意，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仅几面而已对她如此的好，但是从他的一眸一眼之中，她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但是，她……
没有感觉，除了感动，她清楚的知道，他们……只会是朋友。
“无影，”定了定神，舒莫目光尽量轻柔，“多谢你救我，这份恩情，舒莫无以为报，但是，南钥……王上说得对，我答应了安王爷，就会做到，我很高兴，能有你这个……朋友……能遇到你，真的很好。谢谢你。”
“朋友……”喃喃自语，无影咀嚼着这个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字眼，真的很陌生。
陌生到，无影感觉到自己的心开始慢慢的变凉，直至所有的感觉都麻木，才缓缓地收回手，苦涩的一笑，面具下的绝尘面容苍白一片，“好，莫儿说的对……我们是朋友。”
看到无影如此，舒莫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永远不要……既然如此，你先休息，我稍后再来看你。”吞下苦涩的笑，无影缓缓地站起身，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微拂向舒莫青丝的手，收回。
转身，踏出一步，然而看向一旁南钥祈翎，目光冷冷的一沉，斜眼一扫，却是一道冰冷彻骨的寒光，“如果下次莫儿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小心你的江山！”
语落，无影的身影消失在了小阁内。
无影离开后，舒莫颓然松下了心神，眼神有些迷茫地盯着一角，晃了晃脑门，却是极为虚幻，如果不是南钥祈翎还在此，她真的一头倒在枕头上，好好地睡一觉。
“累了，就睡吧。”淡漠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不似往日的冷淡，舒莫抬眼斜睨了一眼，却是低哼一声。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是死是活，管你何事？”想起半月前的那一掌，舒莫还是恨得牙痒痒。“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头一摆，舒莫不再看他，只是看着床榻前落了一地破碎的金色辉光，沉思。
望了一眼舒莫的侧脸，南钥祈翎的墨瞳深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你休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宫婢以及御医就在阁外，有事即可随时唤他们。”
没有说话，舒莫脸上没有任何地起伏，但是南钥祈翎知道她听了进去。
目光顿了顿，轻拂衣袖，缓缓走了不去。
直到南钥祈翎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舒莫才转过头，静静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目光被打入的日光反射出璀璨一片，却越来越迷茫……
天界。瑶池。
雾霭的氤氲，如幻境般，神池浩淼，浮空一片，朦胧缥缈间，极轻地吹笙之乐流水般倾泻而出，心神越发的宁静。
天庭宫楼之外，极不起眼的角落，几朵雪莲醉卧那池面之上，纯净的气息透出一股灵异之美，洁白如雪的光华淡淡地笼罩着它们，朵朵不染一丝瑕疵，除了那玉桥下，最偏远的一朵。
雪色与纯黑的融合，却透着与天独尊的气焰，只是摇曳在池面之上，却依然挡不住那与生俱来的华贵气息。
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从那雪莲瓣垂落，落入那池水，激起极轻微的一阵涟漪。玉桥一侧，一道身影静默的注视着这一幕，那真正谪仙的气息，让万物晃神。
低叹的气息，绵延悠长，看着那朵莲花的眼，泛着纯粹之美，“黑莲圣君，她已用千年的时间幻化成了新的灵体。同时，散落在三届之外的三魂七魄以归位两魂五魄，余下的天魂及天冲、灵慧两魄尚未归位，可要本君助她？”
没有任何声音，耳旁依然是瑶池传来的天音，真君无奈。
“你何苦要用真身护她千年魂魄不散，如今，你就是永生禁锢在此，她根本不记得你？抑不知……还是，你真的愿意放弃……”
真君此话一落，那池面波痕乍起，却又很快恢复了宁静。
轻笑，真君低声，声音却渐低，“重生的她，被月老送回了那个人的身边。她，对他已开始动心，这么久，你的心可曾忘记，是否已被这最圣洁的瑶池之水净化？”
“罢了，罢了。本君能告诉你的，只是她将会有一次劫难，生死由她，王母设下的劫，仙灵不能插手，这一次，本君也无能为力了。”
转身，真君欲走，连他都不知为何会来告诉他，有关她的一切。
也许是感喟他的痴，他的悔，众生只说仙界多么的逍遥自在，却不知，那情是他们最不可尝试，被禁锢的。所以他们冷眼看着世间最温馨的情，最凄美的爱，最平凡的幸福，无能为力……
却又忍不住感动。
“真君。”
极冷，极淡的声音，唤住了他欲离开的脚步。
回头，他看向那朵依然泛着尊贵之气的双色莲，“黑莲圣君，你终于肯开口了。”
“帮我寻来‘幻神圣水’……”
“‘幻神圣水’？那是王母之物，你不怕？”凝眉，真君有些诧异。
“呵……”玉桥之下传来极凉的一笑，“舍千年真身我都不怕，又如何怕她王母？我……只想再看她一眼罢了，只一眼……”就好。
“好。本君帮你。”缓缓地走近池边，真君的手轻触那双色莲的一片花瓣，动作极为轻柔，“‘幻神圣水’只能助你三个月的凡间灵体，一过，本君也保不了你……”
站起身，真君抬头看向一侧瑰丽的殿宇，天界，终究是少了那份人气。
紫光闪过，真君的身影消失在那雾霭之中，只余下极轻地一声，来自那玉桥之下，却又仿佛来自最深的天界之遥。
谢谢……
走进翎启宫的内殿，冷逸看着背对着他的南钥祈翎，低声说道：“王上，西奉王朝皇太子求见。”
没有转身，南钥祈翎眼神里却流过一道寒光，静默地看着窗外被霞光遮盖住的王宫，冰冷的背脊让冷逸猜测不出他的想法。
不确定地再次唤道：“王上？”
这次，南钥祈翎的背动了一下，随即转身，甩了一下衣袖，看着冷逸，冷声吩咐道：“宣。”
“是。”面上一喜，冷逸立刻直起身，就要去宣旨，却被身后蓦然响起的一声低唤顿住了脚步，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南钥祈翎，“王……还有什么吩咐？”
“罢了。”颓然地放下手，南钥祈翎抬步向外走去，“朕去见他，他不配进‘翎启宫’。”
不等冷逸反应过来，南钥祈翎已经走出了内殿，脚步如生风一般，却带着极冷的煞气，想到那个舒莫差点死在他的手里，心里就感到极为不舒服。
走进外殿，南钥祈翎看着背对着他的箫墨月，手指微蜷，在十尺之外不再移动。
听到身后的动静，箫墨月回头，邪肆的眼勾出一抹妖媚，“南钥国尊贵的王上，你终于肯见本太子了吗？”
“嗤……”
轻嗤出声，南钥祈翎甩了下绣袍，坐在一旁的主位之上，长臂一指，指着一旁的位置，冷声说道：“坐吧。”
“谢了。”
不客气地落座，箫墨月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着南钥祈翎，右手托着下巴，望着南钥祈翎冰冷的侧面，“啧啧，王，你这模样不觉得太不近人情了，好歹本太子还是你的外舅不是？”
面色一变，南钥祈翎偏过头冷淡地看着他，“娃娃从未提过她有个娘舅，所以你不是。”
“她身上流着箫家的血，永远不会变，这一点，你即使位极王上，但是你却改变不了这层关系。但是，你说的对，雨儿与韵儿都死在这南钥国，不知你作为这南钥的王，可有何交代？”
“没有什么好交代。她们的死，你不是都打探清楚了？”
“是打探清楚了。”却也恨的极深。
咬着牙，箫墨月阴冷的脸失去了所有的笑容，死死看着南钥祈翎的脸，突然靠近他，“你知道本太子为什么要杀那个女子吗？”
“为什么？”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一眼，南钥祈翎屈起手指，轻敲着桌面。
“因为她治好了你。”
面色一变，南钥祈翎随后轻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很恨朕。”
“你说呢？”面色缓了一下，箫墨月把自己整个人倚在了身后，微抬着眼看着外殿的顶端，幽幽的声音徐徐地传来，“先是雨儿死在了这里，如今，韵儿也死在了这里，她们是本太子最亲的人，却一个个离开，她们死的时候，本太子竟然还要从外人的口中得知，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你不知道。”斩钉截铁地说道，箫墨月冷笑着，“是你没有保护好她们，那你还当这王上有何用？”
“箫墨月，朕敬你是西奉的皇太子，但是，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说话的方式，哈哈，本太子如果很想取了你的狗命呢？”疯狂的笑布满了箫墨月的脸，有些扭曲，却又莫名的凄凉。
南钥祈翎突然想起，冷逸曾说过，箫墨月对那箫晴雨有着异样的情感，那……
“当着朕的面说出，你不怕你走不出南钥国？”
“怕……怕本太子就不会来了。”低低的笑着，意味不明，南钥祈翎心口突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却被他强行压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南钥祈翎还会怕他不成。
“如果你认为她们的死是朕的错，那就当是吧。至少，娃娃的死，朕……有错。”如果不是他，娃娃也不必……
想到这，南钥祈翎的心揪在了一起。钝钝的疼。
“你当然有错……”站起身，箫墨月脸上又恢复了邪佞的笑，“那等着吧。”南钥祈翎，你欠本太子的，我会一一讨还回来，不留丝毫的余地。
“奉陪。”淡漠的笑，南钥祈翎看着他有些萧索的背影，突然感慨他也只是一个同他一样的可怜人罢了，但是……
“你针对朕，是因为你恨朕，但是，这与其他人无关，若让朕知道你再动那舒莫一下，休怪朕不客气。”
“哈……”背对着南钥祈翎，箫墨月大笑出声，“好，本太子不会再伤她。”本太子会杀了她……你在乎的，本太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迈步走了出去，眼神轻佻地看着四周的一切，仿佛所有都不能入他的眼。
箫墨月离开后，冷逸走出，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对着南钥祈翎说道：“王上，要不要冷逸派些暗卫去打探一下他的动向，毕竟那西奉皇太子为人……有些阴暗。据说，任何得罪他的人，翌日就会消失在西奉，所以，冷逸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