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整,白芍躺在床上,与室友谈论未来。
“白芍,你以后会从事什么?”轮到她来倾诉梦想。
“我啊。”她翻身仰卧,诸如此类的问题已有人关心过,她再次确认:“老师,我会当老师。”
它是一份稳定的职业,可以用作养家糊口,可以备受尊敬……她蓦地想起什么,伸手从被单下掏出手机。
上次回家,满屋子烟味弥散,地上的烟蒂随处可见。父亲的脸色也灰蒙蒙的,她得劝诫他少抽点烟。某位作家好像写过,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那么她必须做的称职。
“哎,帮我守个哨。”她怕楼管阿姨造访,事先打好招呼。
她缩了缩头,将整个身子藏进被窝,满意的写好内容。其实,父亲很少关注短信箱,基本上都是她提醒时他才会打开看看,但白芍对于这件事却乐此不疲。她是个充满希望的姑娘,经常不定时给他发消息。
她有信心,自己所准备的这些日积月累的关切之语会慢慢抚平父亲眉宇间的“川”字。
手机小心翼翼的振动了一下,来自沈墨痕的信息:“白芍,恕我冒昧,深夜打扰,你们才熄灯不久吧。”他掐时间的本领可真是不错。
“有事,沈先生?”在乌漆墨黑中打字相当费力,她用上了小学时所学的缩句。
“周六你不用来办公室,六点三十,我来接你。这也当做是你的工作时间。”沈墨痕双手交叉在枕骨处,他在思考:白芍这丫头有那么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他最终会将她塑造成怎样优秀的人才呢?他目前尚说不出个明确的答案。
白芍揣度不出他的用意。她编写,删除,再编写……来来回回多次,纠结的不知道怎么回复。
“千万记得,不许贪睡,否则后果自负。”
“注意事项:穿着宽松。”他连续发过来两条消息。
白芍云里雾里,她大胆提问:“为什么?”
“到时间你自然明白,早点睡,晚安。勿回。”他不肯告诉她。
她的敏感神经发作,对着手机埋怨:原以为你帮我在顾逸川面前隐瞒我们的关系,我又请客吃饭,我们的距离总有拉近一毫米,看来还是一成不变。她关掉手机,闭上酸涩的眼睛,愣是熬了好长时间才睡过去。
白芍在平淡无奇中度过学习日,转眼即是周六,她没有忘记沈墨痕说的事。
当日六点一刻,她穿好印花短袖和黑色运动裤,斜靠在学校门口一堵白墙上。
须臾,沈墨痕的车停靠在她面前,一袭浅蓝格子衬衣赫然在目。
白芍失神。她对于格子衬衣的定位是青春年少,比较适合十几二十岁的学生。套在他的身上,凸显年轻绰绰有余,柔和的气质更添阳光。
可他是成功人士,都三十几岁“高龄”了怎么能这么穿?她感受着周围少女的注目礼,莫名难受起来。
沈墨痕趁她发呆的功夫,已从后备箱牵出两辆折叠自行车。他掸了掸手,看向她:“白芍,你不是好奇今天的任务吗?”
“是什么?”近来面对他,她总爱胡思乱想。
“去山上溜溜。”他骑上自行车远去。
白芍尾随其后。
“认识这里吗?”
他带她来的是学校附近的一个风景名胜,以“深山藏古庙”著称。白芍和同学来过这里爬山,那时累的要了她半条命,却还是没有达到山顶的庙宇。她印象非常深刻:“呵呵,沈先生,我们是要征服这座山吗?”
“说的没错。怎么样,能行吧?”他打了个响指。
白芍偷偷朝他翻了个白眼,嘴上应承:“能行。”
可她平时就疏于锻炼,没走多少,她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望望前方,只觉得尽头之中仍是尽头。她不由越走越慢,与沈墨痕的距离很快就差上一大截。
“这就走不动了,可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路要走呢!”沈墨痕说着返回到下级阶梯。他向自然而然地白芍伸出手,“我借你点力气。”
白芍当即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她擦过他的身侧慌忙前进,头也不回。
沈墨痕自嘲:我刚刚竟把她当成了与自己一般年纪的人。以往与大学同学一起去登山,大家会理所当然地互相帮助,拉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白芍说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她的手总要留给她的小男朋友牵,他告诉自己。
白芍总算在他的鼓励与说笑中到了终点,她扶着腰再不肯动一动。
“去庙里祈个福?”沈墨痕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柱妙香,怡人的气味寂然飘入鼻中。
“好。”
“向佛祖求了什么?”沈墨痕见她极为真挚地做完全套跪拜仪式,问她。
“我想要所有我爱的人和真心爱我的人每天幸福、健康、快乐、长命百岁。”她在心底私藏了一句不肯说出:如果可以,我愿意少活十年,二十年……尤其是父亲的快乐……
“你如何知道爱你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但天知道,他会帮我辨别。我相信,佛祖会给他们最好的安排。”她在这方面笃信天意。宗教的力量无穷。有些时候,一个科学信奉者在穷途末路时,也只能找个寄托。那样,生活才不至于颓废,“沈先生,你呢?”
沈墨痕盯着远方不知名的某一点,娓娓道出自己的故事:我和我的初恋曾经怀着坚定的心到过这里,我们和许多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做出许诺,要永远在一起。浪漫的爱情是一种生物程序,那么,我们要趁爱情的激素褪去之前,结为夫妻,将爱情转化为亲情,这样就能一辈子不相离,不背弃。可是,大四毕业不久,我们还是走上了年轻情侣的老路子,分手……当时,是她先离开的我,我无法理解,甚至怨恨。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发现自己从那份爱情里收获了许多,学会疼惜别人,学会男人应有的担当……
白芍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佛祖。我得感谢那份恋情,它为我的人生铺了个台阶。不然,我也走不到今日的成绩,也自然不会再次遇见这么优秀的你,你说这是不是缘分?”他话锋一转。
白芍从没发现他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当时她的满心满脑都充溢着“白嫣然”的名字,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再次”二字。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沈墨痕与白嫣然?彼此的初恋?她几次欲言又止。
这个问题在她心头萦绕不去,她似乎害怕从他口中听到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