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芍准点出现在沈墨痕的办公室。他正在处理文件,右手握着的笔在指尖飞速旋转,丝毫没有抬头的趋势。
白芍不便打扰,静坐片刻后,兀自端详起窗边的盆栽。其实,她见识浅薄,能说出名字的植物屈指可数,但眼前的她却偏偏认得:文竹,四季常绿,故取永恒之意。
她十三岁那年,在白嫣然的婚礼上见过。那时,她还不认识它,只是觉得这种植物水平展开时的叶子轻柔可爱,干净大方。问了父亲后才知道,它是用来象征婚姻美好甜蜜的。现在想起,她总会怀疑当时惨遭离婚的父亲到底是以何种心情讲出那句话的,年幼无知的她到底勾起了父亲多少的伤心事,白芍一直为此后悔着。
她坐回沙发,双手拨弄起刚冒出不久的指甲,看向沈墨痕的方向发呆。
时间的齿轮契合默契,恍惚之间,大半小时已经过去。
“白芍,不好意思,让你久等。”沈墨痕客套了一句,将她拉回现实。
白芍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既然要在别人的手下工作,再多的辛苦都要能忍受。
“等的都烦躁了吧。”沈墨痕明知故问。他盯着她的脸看,以为会从中捕捉到不快的情绪,但是什么都没有,她好像依然保持着进门时的期待与诚恳。
“没有,我才等了没多长时间。”
“过来吧,帮我把这里的信息在后台录入一下。”他颇为满意地对着她说,“这是你挑战的第二关。
白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进入了他的游戏,她竟全然不觉。如此说来的话,方才的第一关,难不成考验的是她的耐心。那么,她回想自己的一言一行,没有透露出一丝不愉悦,应该是通过了的。
沈墨痕继而向她说明具体的操作方法。
白芍一一谨记,适时点头,竭力把他所教的内容植入记忆。这样的工作经验,要搁在她四年大学后,该是多么宝贵的一笔竞争财富!
“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吗?”白芍听到沈墨痕的问题,倏地仰起头,刚好近距离看到他的侧脸。原来他长得是西方人的五官,深邃立体,客观来讲是个拥有沉稳气质的英俊男人。
“怎么了吗?”沈墨痕感受到来自她的注目,以为她在某些细节上仍有困惑。
“额……暂……暂时没有,沈先生。”她羞得说话都有点口吃,“我可以开始工作吗?”
他点头,把座位让给她:“我出去办事,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Ann,我的秘书,她待会儿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对于初次行使白领的工作,她跃跃欲试。
说实话,白芍被分配的工作没有任何难度,要说不易,也顶多是需要细心多一点。
十六点整,她伸了个惬意的懒腰,赶走身体的疲惫。繁琐的工作得以完成,沈墨痕还未见人影,她不由浏览起房间的陈设。不过寥寥几笔的布置,简单质朴,唯各式的书为之增添了不少颜色。白芍想起一句古文:其为书,处则充栋宇,出则汗牛马。说的真是恰如其分。
她来到书架前,指尖在排列整齐的书上轻轻划过,尽情感受书香之味。顺数而下第六层,她看到有一本相册慵懒的躺在角落,似被遗忘了有些时日,不识好歹的蜘蛛在上面结下了小小的丝网。
白芍对着嘴巴吹了吹,忍不住翻阅起来。沈墨痕的照片亮相的次数少之又少,反倒是别人的占了主导。但一页页看过来,年老的,年少的,竟皆是一派温和的作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说的还是在理的。”白芍低语。
替相册压轴的,是一张人数不多的集体照,上面显示的红色字体告诉她,这是沈墨痕的大学毕业照片。确实,当日在白嫣然的同学会上见过的几张面孔赫然闪现于眼前。她看到,沈墨痕与白嫣然站在队伍的中间,两人不似其他人一般面朝摄像头,而是处于对望的姿态。再定睛一瞧,双方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俱是眉眼弯弯,嘴唇微微向上,却不张扬。好像听谁说过,情侣之间相处久了神情会变得出奇想象。或许,沈墨痕是白嫣然的前任,沈墨痕对她念念不忘,所以才愿意资助自己吧,白芍胡乱编着故事。
“咚咚咚”门从外面被敲响。
白芍慌了神,以迅雷之势将相册置于原位,又随手摘了本书作为掩饰。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偷窃了别人隐私的无良小贼,怀揣着极大不安。
沈墨痕的秘书进来:“你好,白芍小朋友,我是沈先生的秘书Ann。”
“你好,Ann小姐。”她无语,居然被人称为“小朋友”。
“叫我Ann姐就行。老板一时回不来,他猜你工作已经做完?”他的秘书走到电脑前检查白芍的成果。
她忐忑地看看Ann,又看看电脑。过了约摸一刻钟,白芍看到显露出她略微难看的脸色:“对不起,小朋友,你恐怕……”
白芍的心吊到嗓子眼,预备接受这失败的结果。
“你恐怕要进入我们公司为期三个月的试用期考察。恭喜你啊!”Ann调皮的通知她。
白芍以手轻抚胸口,竟是有惊无险,哦,是无惊无险地安然渡过,她连声道谢。
“跟我来,带你去你的格子间。”Ann拉着她的手。
途中有人打趣道:“呦,Ann妹妹,哪里找来这么水灵的小姑娘,可不适合你!”
“去!”她挥挥手,“这是我的妹妹,是来实习的,你们可不许欺负她。不然我可饶不了他。”
白芍听着他们的调侃,心情放松。
“白芍小朋友,我们公司的文化你刚刚领教过了吧,不用怕,大家都好相处。”她将白芍带到,不自觉替她整理,“老板从来都很和善,他亦是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到现在,能够感同身受我们的艰辛,也特别体谅我们……”
白芍一一听着,或多或少了解到沈墨痕的创业路程,她原先以为他不过是靠着前人栽的树乘凉的富二代,可居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