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杯具小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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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那日在被李衍反问之后,小黑他们一直琢磨着,究竟怎么办才能给李衍一个交代,他们都打听清楚了,国旗下讲话的男生叫章陵,跟秦晚秋一个大院长大的。

小黑问浩子,“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青什么梅什么马。”

浩子一边鄙视着他一边接口,“青梅竹马。”

“对对,就是这个。”

于是两人就瞒着李衍开始策划怎么教训教训这小子,目的是,“让他还敢和咱们老大抢女人。”

小黑深深点头表示赞同。

高二教室在三楼,正巧看到章陵在楼下车棚,浩子就拿了一盒粉笔,撇成一节一节地往下砸,一个接一个准头没话说,正中章陵的后脑勺。

按照口语化的说法就是浩子、小黑这两小子特会来事。

章陵被砸了两下,一开始只是摸了摸后脑勺,没当回事,心想这教学楼后面一两个淘气的随手砸着玩玩也不算什么事,可没想到这粉笔头像是长了眼睛,一个两个不够,三个四个的全往他身上招呼。

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怒了,转过身盯着四层楼的窗户来回扫视,想要找出罪魁祸首。

小黑他们是不怕他找上来,就怕他不找上来,这么好教训他的机会,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看到小黑他们砸着粉笔班上的男男女女都凑个热闹探出脑袋,还有起哄叫好的,也有人很看不惯这两个太子党,提醒赶快他们住手,但都很快被那些因为学习生活枯燥缺乏乐趣,变着法想要看热闹的隔了出去。

有人看到章陵正怒目看过来,就怪叫一声,“快蹲下。”

于是一群已经不算小的青少年们真的就跟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齐刷刷地躲到窗台下面,还有女生躲在窗帘后面逮着机会就瞄上两眼,一群人笑得欢畅。

似乎看到了小黑他们这边,章陵放下自行车就抿着嘴往楼上走。

浩子给小黑使了个眼色,“咱们天台上去。“两人带着几个男生就跑天台上守株待兔去了。

果不其然,在被“友情告知”的情况下,很快找到了小黑,却看小黑他们一脸笑意透着古怪,心知有鬼大呼上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人高马大的几个男生迅速围上来,把他困在了包围圈内。

“想走?怎么,我们砸你很不服气?”

章陵断然也没有想到学校里居然还有这么胡来的人,如果他知道,那么凭他的才智一定不会如此冲动,此时他只好希望这群人先冷静下来,弄清楚究竟他是为什么惹上了这么个大麻烦,“你们在学校里公然斗殴,就不怕被开除?”

浩子又是一声怪笑,他们怕谁。

“看你还算识相,给你个明白吧,让你以后知道秦晚秋是谁的人。”他们此刻还在遐想李衍得知他们背后默默的付出之后一定会感动的泪流满面与他们做一辈子的哥们。

章陵脸色一变,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过了,只好警惕地盯着这一群人。

说罢,浩子便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声令下,“给我上。”

澄澈的天空中尚还挂着几朵浮云,一群白鸽飞过,众人耳中传来阵阵鸽哨,翅膀扇动的脆响响彻天空,却不像平日的每一个午间,带来的是宁静平和,而更像是某种预兆。

等到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找秦晚秋的时候,她听到的消息是章陵被送进了医院,原本与李衍谈笑的嘴角瞬间垮下,微敛的眉眼之间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

来人说:“秦晚秋,不好了,章陵被人打的送进了医院。”

她连忙问道:“怎么会好好的进医院?被谁打的?”

那人看了眼旁边的李衍,支支吾吾道:“是高二的张浩和黑子,章陵他……心脏病突发。”

秦晚秋扭头看了看李衍,没说话了。

李衍一听便知道事情闹大了,双手尴尬地举着想要跟秦晚秋解释,却发现这件事他既不了解前因后果,也没有办法为自己表明清白……不,也许小黑他们做的事正与他有关。

与秦晚秋有关。

秦晚秋深深他了一看,一言不发地跟着来报信的男生走了。

李衍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却只是逐渐变冷的空气。

秦晚秋感到医院的时候小黑和浩子正在抢救室外面候着,垂着的头哪里还能看见当时耀武扬威的样子,秦晚秋走到他们面前冷冷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小黑喃喃道:“晚秋姐,你别怪老大,这不是他的主意,我们只是看那小子你跟走的太近……我们也不知道他有心脏病啊!”一个男孩子说到最后竟然带了哭腔。

“你走。”秦晚秋毫不容情地下了逐客令。

“晚秋姐?”小黑还想再说。

“李衍干过什么没干过什么还轮不到你们来说,走,都给我走。”秦晚秋的声音冷得像块石头。

小黑站着不动,秦晚秋情绪有些激动,“要我赶你走,叫你滚出去吗?”

最后小黑还是被一直沉默的浩子拉扯着走了,他走前对着秦晚秋鞠了一躬,“对不起。”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医院的走廊上,秦晚秋抱膝缓缓蹲下来,一抹脸上,满是冰凉的液体,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你们懂什么……懂什么。”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是刺鼻,秦晚秋坐着长椅上看着红色的灯一直亮着,直到章陵的父母赶来才止住了她的胡思乱想。

章陵的母亲是再嫁的,男方是个工人,改嫁之后给男方生了个儿子,可章陵依然是出挑,顶顶优秀的,长得俊在学校里又出色得没话说,走到哪里都是章家妈妈的口里的宝,哪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天。

秦晚秋心有愧疚,聪明如她,如何想不过来章陵是怎么横遭惨祸,口中干涩,喊了声,“叔叔、阿姨,你们来了。”

章陵妈妈一直哭一直哭,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是有丈夫一直搀扶着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秦晚秋看了心中更是不忍。

李衍在学校里一直担心秦晚秋在医院的状况,只是刚要赶去医院就被刚给赶回来的黑浩二人组拦住,劝他,“你别去了,去了也是白搭。”

李衍听不进去,只是狠狠甩开二人的手,“你看你们干的好事!我爸早就说了,我跟你们混在一块儿迟早得完蛋。”

此话一出,哪还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这下这三人组是彻底得掰了,浩子听了也气,“那你说我们做了这些是为谁啊?难道我们天生跟医院躺着的那小子有仇?既然你爸这么说那你早干什么去了?完蛋,好啊,大家一起完蛋。”

说完,他就甩膀子走了,小黑性格不如他强悍,却也心中雪亮,今天这五六年的友情,算是走到头了,叹了声,也就各自愁各自的前途去罢。

李衍在原地发了会儿愣,身边空荡荡的,谁也没留下,他不敢相信,原来自己活到现在一直在重复同一个错误,也许小黑他们是不够好,但混在一起纵容他们,让细菌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下疯狂滋长的,始终是他。

他现在后悔了,那还来得及吗?

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去一趟医院,等他感到医院的时候,正看到一个染尽风霜的女人揪着大夫的白大褂,“押金我们不是付过了吗?你们得救他,得救他啊。”

一旁的中年男子面露愁色,局促地想要把女人从地上拉起来,愁眉苦脸地对她低语着什么,女人突然激动地推开他,“他不是亲生儿子你就可以不要他的命了吗?就算我死了,我也不能让他死啊……”

秦晚秋在一旁看着,浑身发抖,她说:“叔叔,医药费不用你们付的……打伤章陵的人会负责,会负责……”

男子也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都把他们赶跑了,要到哪里找啊。”

出了这等大事,责任是想逃便能逃掉的吗?

秦晚秋觉得男子的担心根本不足为虑,却又没有把握,医药费真的能追讨回来,她分不清是对方无知还是自己天真,她只觉眼前茫然一片,如坠冰窟。

秦晚秋无助站在走道的尽头,而李衍则在另一边驻足望着,心中的焦虑一点一点沉淀,可浮起的却不是希望,最后一丝光亮随着气泡的破裂而湮灭,余下的,只是无边的死寂和空茫。

他一步一步走近,他想张口揽下药费,却又不知道是从何立场出发,借?估计秦晚秋会笑死吧。付?那么……他究竟是在为什么买单?良心,还是那些脆弱的友情。

他不甘心。

他不想这样,他从来没想过,站出来的不应该是他。

那为什么……必须是他?

他思考了很久,久到一直在唇边酝酿的话尚未说出口,章陵便被手术室医生推出来,他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起伏,没有呼吸。

医生遗憾地对家属说:“抱歉,我们尽力了。”

这是什么意思,人就这样没有了?

章家妈妈彻底崩溃,号啕大哭,她的丈夫郁郁埋头坐在一边,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李衍顿时手脚冰凉,他不知道怎么走到秦晚秋的身边,惶惶她着她,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牵起了她的手,他其实是存心期待的,她希望秦晚秋说点什么,理解或不理解,原谅或不原谅。

可秦晚秋看到了他,眼里蓄着透明的液体,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的膀子,只是对他说:“滚。”

其实早在李衍跟秦晚秋走到一起的时候李衍父亲就遣人来劝过她,早点跟他儿子断了关系,李衍这种地位的人,是她高攀不上的,尽管她有满腹经纶那也是白搭。

来人举了个例子,“少爷他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他在这个学校里只要说想往西,没有人往东,而你可以做到吗?而这样的权利你可以给他吗?”

不能,都不能。

但是她向来不是轻易可以被说动或者放弃的人,只是没想到,当日老大叔说的话可以具体到,只要惹到李衍的人,即使是以死亡为代价,也不会有人说不。

那么,她能不能让这个说要往西的人走远,她自己继续剩下的路?

李衍很想让自己的厚脸皮再次发挥它的余热,嬉皮笑脸调笑两句,小娘子是想要我滚进来还是滚出去?那么我还是滚进来好了。

可是现实不允许他说出这些,任他有盖世神功也施展不出分毫,所以当秦晚秋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他们说的对,我们不合适”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在黑暗中徘徊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光明,就像他曾与秦晚秋山盟海誓说的,“要永远在一起”的那个永远。

也许很多时候,在人们说永远的时候,就注定了分离。

可事实上,在旁人看来他仅仅呆了两秒,便缓缓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被外间射进来的光吞没,这一刻,秦晚秋的心情与他的背影何其相似,有落寞,也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