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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全国见义勇为模范(13)

单连荣深深地叹了口气:“学海,你决定了要走,看来考虑了也不是一天了,娘知道也拉不住你。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嗯。”李学海使劲点了点头。

第二天李学海踏上了北上之路,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几件旧衣服就是他的全部行囊,他踌躇满志,好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出去打工至少能吃上口饭吧,他这么想。

李学海到了吉林省蛟河县,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待遇是管饭,没有工资。

四年的光阴在东北的大山里匆匆滑过。他穿梭于蛟河县林场,冒着刺骨的严寒,踩着没膝的大雪,运木材,烧木炭。

四年来,李学海不管干多少,干多久,都不可能得到分文报酬,出苦力换来的只有每天吃顿像包米饼子这样的“饱饭”。

每当深夜来临,李学海就会想家,母亲也经常会到他的梦中来。

时至1977年的除夕夜,本没有几个人的山林里早已没了动静,死一样的沉寂。思念已经把李学海折磨得几近崩溃,他再也无法忍受思乡之苦。难道背井离乡,远离亲人,干这么重的体力活,就是为了吃顿饱饭吗?再说,自己有饭吃了,那家人怎么办?不值啊!他决定不干了,马上回家。

归心似箭的李学海踏上了返乡的路。

他从林场步行一天到达蛟河县叫天岗镇的一个小火车站。可是当时身无分文,几千公里,总不能走回家吧。

天无绝人之路,李学海正发愁呢,突然发现地上有一枚5分钱硬币,他如获至宝,立即捡起它,买了一张站台票,扒上了回家的火车。

正月十五,是个团圆的日子,大大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随着一声声狗的狂吠,急促的敲门声“啪啪啪”地响起。

单连荣一边问着是谁,一边拉开门闩。

一个黑大汉一个箭步闯进来:“娘,我回来了!”

“谁?”

单连荣大惊,退后一步,眯着眼打量来人:他身穿黑色的破棉袄、破棉裤,有几处还露出了黑乎乎的棉花,扣子掉光了,衣襟左右缅在一起,用一根粗麻绳系着,脚蹬一双破烂的乌拉鞋,杂乱的头发像一堆灰色的烂线绳脏兮兮地纠缠在一起,耷拉在额前,胡子拉碴,黝黑粗糙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李学海带着哭音说:“娘,认不出儿子了,我是学海啊,娘!”

“学海!是你?我以为你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单连荣一把搂住儿子放声大哭。

李学海虽然回来了,但却不敢出来见人,一方面队里会把他当作是逃亡的盲流歧视他,还不会分给他粮食,另一方面,出去混了四年,没有挣到一分钱,还混得这么惨,他怕遭到村里人的嘲笑。

白天李学海就在粮囤里卧着,晚上再回家睡觉。

这么过了十几天,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对母亲说:“娘,我还是走吧,老在家蹲着也不是事,和做贼似的,我想去羊口找活干。”

“到羊口能干什么呢?”

“羊口活好找,可以赶海、割芦苇、到码头扛货,反正比在家待着强。”

单连荣沉默了一会:“好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人挪活,树挪死,出去闯闯也好。”

母亲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娘,你找什么?”

“我看看有没有点值钱的东西,给你换点盘缠。”

单连荣终于没有找到。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货郎摇着拨浪鼓叫卖的声音,单连荣爬到炕头上,从簸箩里划拉一把碎布头、棉花头,急急地跑出门去。

货郎看到单连荣,就问:“大嫂子,你换点啥?”

单连荣犹豫着:“啥也不换,大兄弟,能不能给换毛钱使?”

货郎笑了:“我可第一次遇到,这也换不几分钱呀。”

单连荣心里一酸:“孩子要出去找条生路,可家里没有一分钱了。”

货郎叹了一口气,给了两毛钱。

单连荣面带笑容地回来了。

“孩子带上吧。”单连荣说着就把钱往李学海的棉袄里塞。

“娘,我不要,我有力气,出了门我就能挣钱。这钱留在家里用吧。”说着李学海就往外掏。

单连荣摁住了李学海的手,他还是执意要掏出来。

“孩子,娘知道你懂事。穷家富路,出远门,身上不带钱怎么行,听话,带上!”

李学海“扑通”就给娘跪下了:“娘,你和爹多保重,等儿子混出个样来,再好好尽孝。”

第二天一早,李学海就要赶路了,他回过头看到立在村口的母亲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自己,不禁鼻子一阵阵发酸。

李学海辗转来到了羊口。他找到以前的老邻居吴群义,希望能寄住一段时间。吴群义同情这个孩子不容易,就痛快地把做饭的小东屋让给他住。

还没找到工作。李学海天一亮就去海边捕鱼,拿到集市上卖了换粮食吃。

两个月后,李学海有了一点积蓄,于是花了35元通过羊口渔业社主任租了间小土房,算是有了自己的窝。

小土房里没炕,李学海就到海边划拉点潮草,扛回来,晒干了铺在墙角算是床,买了床破毛线毯,铺一半,盖一半。花15元买了个小锅,2块半头砖一架当作炉子,这就是李学海的全部家当。

李学海吃的饭就更艰苦了。他每天都只能吃一种自制的“三色汤”。所谓“三色”,即面糊是白色的,漂着一点黄色的油花,再加上一层黑色的草灰。他舀一勺面在锅里和成糊,放上盐和一点油,因为连个锅盖都不舍得买,做饭时草烧着后草灰到处飘,落在锅里黑乎乎的一层,李学海都不舍得把它撇掉,因为怕把仅有的一点油也撇掉了,草灰吃在嘴里咯吱吱响,饭吃完了,嘴巴也成了黑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一年后,羊口成立了搬运公司,李学海经人介绍到搬运公司上班,成了一名装卸工人。

每天一大早,李学海就开始了艰难的搬运工作,扛起183斤的盐包,身体晃晃悠悠找不到平衡,稚嫩的肩膀渐渐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可是他从不叫累,反而觉得挺充实。起码生活在集体里,精神上不再那么孤独,每月还有固定的收入。李学海用辛勤的汗水换来了暂时的温饱。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扛起一个盐包,刚走了几步,脚下一绊,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洼地,由于扛着沉重的货物,身体很容易失重,于是连人带货翻倒在地上,当盐包压过来的一瞬间,他感到脚踝一阵剧痛,一动也不能动了。

去医院拍片显示,从脚踝往上,腿骨被崴劈了95厘米。

兜里的钱屈指可数,勉强刚够吃饭的,哪还有钱治病,李学海被人默默地送回家中。

那时,李学海除了拖着伤腿,匍匐在地上给自己做两顿面糊,剩下的时间就躺在墙角落的草堆里,看着日出日落,朝阳变成夕阳,安静地养伤。就这样,在没有任何治疗的情况下,李学海用顽强的意志力和伤病做着抗争。

最终,病魔熬不过他,还是悄悄地隐退了。几个月后,他的脚伤奇迹般地痊愈了。

李学海可以和健康人一样下地活动了,但却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后遗症,伤过的脚踝比原来的粗壮了许多,骨折肿胀后终究没有复原得很好,这给以后患风湿性关节炎埋下了病根。

有人说,艰难困苦是磨炼人格的最好的磨刀石。我们相信,李学海在以后所表现出的坚韧不拔和无私无畏的品格并不是偶然为之,而是备受艰难困苦磨炼后的必然结果。

创业路上

1979年,命运之神向李学海全家伸出了友好之手。

一股暖人的春风吹向了这个坎坷波折的家庭。

这一年的冬天,李学海的父亲落实了政策,平反回到了寿光,并被重新安排了工作。

两个弟弟还在上学,生活的重担压在了李学海这个老大身上,为了贴补家用,李学海白天上班,晚上则划着小船到海边捕蟹子、打鱼,以贴补家用,维持生活。

1980年春节,26岁的李学海去相亲。介绍人是寿光武装部的一个参谋,姑娘是这个参谋的侄女。

一见面,姑娘的妈妈就看中了这个黝黑魁梧的小伙子。她当时还打趣似地说:“这孩子五大黑粗的,看着挺老相,不过人倒是厚道肯干,像能挣口饭吃的。”

当年9月,李学海和姑娘在亲人们的祝福下,喜结连理。

成家后,李学海带着媳妇回到羊口。不久,他就在羊口商业公司找到了一份跑业务的工作。

说起妻子刘树英,李学海就不无感慨地说:“当初结婚的时候穷得连块咸菜都吃不上,到了羊口,无处安身,租了间小破房,家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媳妇哪受过这罪,看到后就哭了。可是她还是愿意跟着我。那个时候我就想,一定要好好干,以后让媳妇跟我过上好日子。”

1981年7月7日,国务院作出《关于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若干政策性规定》,鼓励待业青年从事个体经营,有计划地将部分服务业和商业包租给个人,使城市个体工商业获得合法发展。

周围的人已经有人开出了先河干个体,李学海也跃跃欲试,萌生了自主创业的念头,只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1984年,李学海认识了一个在工商所工作的朋友叫张春江,他对国家政策了解得很透彻,当时他所在的工商所就负责办理成立公司的手续。

6月20日,在张春江的鼓励和帮助下,李学海在银行贷款3万元,成立了“寿光市羊口镇联购分销公司”。

公司成立后,主要搞副食品、烟酒、糖果的批发。李学海由于前几年跑业务积累了大量的客户,进货渠道可不愁,没几个月,公司就见到了效益,赚到了第一桶金。

那时候,“万元户”是有钱人的别称。

1988年,李学海就挣到了近80万元,成了名副其实的有钱人。

1990年,安丘老家听说李学海发了,特意派人来找他,安丘第二食品厂倒闭了,希望他能回去承包。李学海考察了一下,当即拍板答应了下来。

李学海信心百倍,鼓足劲想干一番大事业。当了厂长后才发现,他低估了经营好这个食品厂的难度。这个食品厂占地面积倒不小,但是生产设备全部损坏了,还有200多名职工等着吃饭,压力非常大。

一接手,李学海就花了近一年的时间维修设备,打算加工水果罐头。

不巧的是,那一年,南方的水果大丰收,大量广东的橘子涌入潍坊,新鲜水果便宜得惊人,谁还想买水果罐头。

现实和梦想总是有出入。

李学海的梦碎了。

1992年春天,厂里生产的罐头大批积压,公司彻底陷入了困境,不久,资不抵债,食品厂宣告破产。

仅仅2年时间,李学海不但投入的资金全部打了水漂,还背上了上百万元的外债。

他也由一个“富翁”变成了一个“债主”。

所有资产都拿去抵债了,看着空荡荡的食品厂大院,李学海欲哭无泪。

冬天的脚步还没走远,李学海感到脊背发凉,打了个冷战。

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

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该何去何从呢?从辞职到现在八年了,八年来我都干了些什么?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干到现在,却又回到了起点,不但身无分文,还成了个欠债大户,怎么和家人交代,怎么和自己交代?就这么认输了?

此时,李学海好像看到了妻儿期盼的眼睛,看到了年迈的父母驼起的脊背,他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自己是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什么罪没受过,什么苦没吃过,如今只是赔了点钱,就能让我一蹶不振,不可能!我还年轻,还不到40岁,机会还有的是。

李学海在反复思考。

他一直在院子里坐到了太阳落山,最终沉淀出一个想法:重拾信心,回到羊口发展,那儿是他发迹的地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后则曾益其所不能。

机遇再次垂青有准备的人。

羊口党委听说李学海回来了,就登门来找他。

原来,几年来,小清河沿岸绵延40华里的芦苇场,成了羊口镇政府的一块心病。镇政府每年都要投资近30万元,派三四十个人管理。以前,镇政府每年把芦苇划成片分配给企业,让企业去收割。从1992年秋天开始,镇里的企业说什么也不肯接收了,眼看着到了收割的季节,镇领导急得团团转。

镇领导希望李学海能接管小清河两岸的芦苇,条件很宽松,每年只需上交7000元资源税,其他费用一概不收。

李学海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甚至于可以说是个无本生意,决定干。

1992年冬,到了收割的季节,李学海提前跑到青州、安丘等地招来几百名工人来收割,决定大干一场。

然而,最美好的事情往往也是最困难的。

这些农民兄弟,收割麦子都是好样的,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割过芦苇,芦苇长在水里,他们怕水、怕泥,再加上冬天河水冷得刺骨,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下水收割,集体辞工回乡了。

这一来可坑苦了李学海,眼看着芦苇烂在地里。一场大雪过后,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李学海的创业梦再次破碎了。

本来就欠了一堆债的李学海,这次雪上加霜,又赔上了3万元。

李学海不愿轻易认输,他觉得没有经营好,完全是因为自己下的工夫不够,经验不足。他咬着牙决定来年东山再起。

障碍与失败,是通往成功最稳靠的踏脚石,肯研究利用它们,便能从失败中培养出成功。

1993年一开春,李学海就着手考察市场,他要搞清楚哪儿的人擅长收割,销路在哪。

小清河是山东省境内的一条人工运河,因水质清澈而得名,水面160米宽,水深4~6米。李学海借来一艘小船,天天在小清河上转,他先把芦苇的习性摸得清清楚楚:收获时间要等到霜降开始。芦苇叶片干枯,茎干脱水变硬,苇缨成为白色时收获。收获过早,芦苇秆含水量大,运输时容易折,堆放后也容易发霉变质;收获过晚,容易发生火灾,造成损失……

一天,李学海正在河上漂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首歌,歌声悠扬动听:“小清河长又长,山东是个好地方,烟台苹果莱阳梨,章丘大葱肥城桃。小清河长又长,山东是个好地方,盛产玉米和小麦,还有棉花和高粱……”

时间已至阳春三月,两岸的芦苇已经开始发芽,河内不时有鹅鸭戏游,阳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风景秀丽怡人。

太美了!李学海陶醉在这如画的美景里。

他热爱这片养育过他的土地,热爱美丽的小清河。

李学海想,今年我一定要把这个事业做起来,以不辜负那么多关心自己的人。

他考察了不少地方,终于打听到广饶县的苇席远近闻名,那儿的苇席编织有600多年的历史,当地生产的苇席蔑花小,纹理密,手工细致,早在30年代就大量出口,蜚声国内外。广饶县有几个乡,几乎家家户户都以编制苇席为生。

广饶当地也盛产芦苇,但是因为编苇席需求量大,每年都要从外地购进大批量原材料。李学海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立即动身去广饶和当地编苇席的农民协商合作收割的问题。

一切都如人所愿。他很快就和当地农民达成了一致:由李学海雇船,广饶的农民负责收割。因没钱付工资,就以苇草抵劳务费,按照工人的劳动量,五五分成,一半上交,一半运回家编苇席,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当年,李学海就组织了西刘桥乡、大码头乡的3000余人来收割芦苇。

这些农民果然是打苇的好手。3米多高,40华里偌大的芦苇海洋,不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割的芦苇苇茬低、速度快、捆的芦苇把子结结实实,从不散架。

收割结束,李学海合计了一下,刨去各项费用,当年就盈利了二十多万。

没想到这次盈利,使不惑之年的李学海从此拿到了迈向事业成功的金钥匙。

俗话说,失败得教训,成功获经验。李学海管理芦苇越来越得心应手。几年后,就还上了所有外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