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一个中国男人的财富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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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小卖部里的“大学问”(2)

“啊?噢,这、这卫生巾是……”第一笔两块钱的生意是在别人临走时的一句“讨厌”声中完成的。欧阳接过那张薄薄的钞票时,心头一阵酸涩。他不由想起了在部队时曾经犯过的一次“大傻帽”事故——

那是1985年的事。从营部一个正排级书记刚刚提升为武警深圳七支队四中队中队长的欧阳,在夏日的一个午后,他见天气异常闷热,便从营房里走出来。这时,远处的天边不时传来阵阵雷声,不一会儿一场大雨倾盆而降。此刻正值午休时间,战士们睡得正香。身为中队长的欧阳却在惦记上午连队尚未搞完的那片菜地。

雨稍小些时,他便光着上身,下穿一条军用短裤,冲到菜地,当即叫来附近老乡的一台推土机,便在菜地干了起来。突然有人喊道:“中队长,这儿有根东西把推土机挡住了,怎么办呢?”欧阳过去一看,便不屑一顾道:“不就一条树根嘛,推!”结果那树根越推越长。

正当他和操作推土机的师傅来回挖、推时,忽听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在雨中呼啸着,而且越来越近……“中队长,不好啦!警车把我们包围了!”文书吴焕强叫起来。

“警车是执行公务的,怎么会包围我们呢?”欧阳本来对没拔出“树根”就很恼火,一听有人说竟然有警车来“捣乱”,十分窝火地吼了一声。

“我命令你欧阳,立即住手!”妈的,谁敢这么猖狂?

欧阳不由抬头一看:天哪,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四周围满了警车和摩托车,几十个公安人员一个个朝他怒目而视。更让他紧张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武警七支队的支队长王攻坚、政委王殿富和大队长刘国棋也都威严地站在他面前。

“欧阳,你过来!”这回是大队长的声音。

“是!”欧阳尽管被眼前的阵势给弄糊涂了,但首长的命令他听得非常清楚,于是朝大队长一个立正——其实样子太好笑:他上身光着,下身穿裤衩,两腿上净是泥巴。如此光景,再威武的军人也是一副滑稽相。

有人想笑,可谁也没有笑出来。只听大队长厉声道:“这,是不是你干的?”

欧阳有些疑惑地:“首长你问的是?”

“这个!是你挖出来的吗?”大队长一下语调高了N分贝。他捡起扔在地上的一截截“树根”,又火气冲天地扔在欧阳腿前。

“报告大队长,是我刚才挖的。”欧阳虽知有些不妙,但却不明白不妙在何处。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香港通往东江的铜轴电缆!你知道挖断了电缆,每秒钟要损失多少钱吗?现在整个香港与内地的通讯都受到了严重的破坏!你,欧阳你闯大祸了呀?他妈的……怎么这样干呢?”大队长气得脸通红。

“这、这怎么可能?这树根怎么会是电缆线了?”欧阳的脑子“嗡”地一片空白……

“欧阳啊欧阳,真不知说你什么是好!简直是乱弹琴!”这是支队长的声音。

“树根!亏你想得出这是树根!你家的树长过这样的东西?”大队长又骂起来了。

“是,我家没有过这样的树根!”欧阳这时老实了,大队长骂他,他就笔挺着光溜溜的身子向大队长立正。等支队长训斥他时,又将身子转向支队长。任凭雨水打,任凭泪水流,欧阳就这样站在泥坑里,当着全连战友和那么多公安人员的面,狼狈和耻辱之相,叫人又可怜又可笑。

最后还是支队长解了他的围,让他即刻赶往广州去找广州军区工程团的王团长,恳请王团长调派人马前来修复电缆。那王团长是支队长的老战友。支队长动用了自己的关系让欧阳去搬的“救兵”。电缆抢修用了近一个月时间,事件应当说非常严重,但支队长念欧阳不知情和利用午休时间为连队建设,冒着雨挖菜地时的过失而造成挖断电缆之过,所以除了一顿严厉批评外,并没有处分欧阳。

不过,欧阳“傻帽”的事在部队可是流传了很长时间。

现在,欧阳站在小卖部的三尺柜台之前,他感到自己仿佛比当年错将电缆做树根的那般狼狈相还要“傻帽”!

“坏了!”突然不经意地往大街上一瞥,吓得欧阳恨不得立即掘个地洞钻进去——原来,他看到自己部队的一位战友正从那边朝他的小卖部走来……

一分钟、5分钟……10分钟、半小时……欧阳这才从柜台的后面探出头来。

欧阳知道自己必须从这一天起,把往日在部队当营长的那颗高昂和荣光的头颅低下去,一直低到地底下,因为你欧阳现在什么都不是,仅是一个只能卖点妇女用的纽扣、针线和卫生巾之类的小卖部的小老板——可能是全深圳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小的小老板。

既然头已低下,就不再讲脸面了。

欧阳开始动脑筋:啥叫小卖部?就是方便周围居民和路过此处的百姓,给他们提供又便宜又方便的日用品呗!有了这样的意识,欧阳就着手“武装”起自己的小卖部:原先的服务内容一样不少,还添置了烟酒糖茶、粮油水果、锅碗瓢盆、录音磁带,甚至服装鞋帽……好家伙,屁股大的地方,他欧阳硬是将它“打扮”成一个有数百种物品的“小百货店”。只要想得到的和顾客上门曾经问过的东西,他欧阳全都纳入了自己的营业范围。

有个世界巨商说过这么一句话:财富积累的真正本事并不看他的资本有多大,关键看他的经营窍门是否超人一招。真是小卖部里有大学问啊!

对于手头没有多少本金的欧阳来说,初入生意场的他时时处处受到牵制和遇到尴尬。而正是这种让他脸红的尴尬处境,也迫使他走过了最小、最窄的经营门道。比如说“百货”,你真要进一百种货,他欧阳手头的几千块本金即使想填满“屁股那么大”的小卖部也不易。于是欧阳采取每天只进少量货,只等哪样东西卖掉了,他赶紧又在第二天一早跑到供货的批发地再进货——欧阳当时落了个“地利”的优势,在他小卖部的后街约四五百米的地方就是个小百货批发市场。

顾客什么样的都有,想买的东西五花八门,想要支撑着店面生意兴隆,就得让所有来者尽兴而归。但做到这一点对小本经营者来说谈何容易!可是欧阳竟然做到了:你要什么,我这儿都有。对对,你要的我这儿都有。请稍等一下,我上后面库房给您去取,先生请稍等片刻。

有一日,一个穿着很体面的男子行色匆匆地从街的对面直奔小卖部而来,一挨柜台就问有没有“中华烟”。欧阳的柜台里其实没有“中华烟”,那一条“中华烟”进价就是三四百元,欧阳进不起。但生意来了,绝不能跑掉,这是欧阳的原则。

“您要几条?”欧阳恭敬地问。

“十条!”顾客说。

天啊!十条!十条“大中华”!一笔生意就是一二百块的赚头呀!“有有,我马上去后面的‘仓库’给您去取!”欧阳的心律在加速。

“快一点,我得去见一位朋友!”看得出,那顾客真有急事。

“好好!”欧阳用一次性纸杯给顾客递上茶水后,又与旁边的店主打了个招呼,便跨上“神鹰”去“后库”取货——其实他哪有后库,而是上批发市场的一个烟酒店提货去了。

前后不出10分钟,那顾客满意地拎着十条“大中华”出了欧阳的小卖部。欧阳一边擦着汗珠,一边数着钞票,心头甜滋滋的。十来分钟净赚三百来元,这中间的奥妙只有欧阳自己知道:他这边让顾客等着,自己则跑到批发商那儿赊账取货——他吃的苦就是以刘翔式的百米冲刺速度完成从小卖部到批发市场之间的几百米的奔跑,并确保不被顾客感觉有异常。

欧阳的第二招数是:一些销量较多的货物,他上批发市场看清出品的生产厂家在何处,然后直接与厂方联系。每次上厂家,他都摆出要大数目的架势。厂家一看来了个大客户,自然热情接待,主动带“大老板”欧阳参观制作车间。满身长着心眼的欧阳,在参观的同时,很快了解清楚了这个产品的生产工艺流程和成本。当他再向厂家要货时,价格已经不是厂方定了,是他欧阳想出什么价基本也就这个价了。如此这般,到欧阳手里的货,不仅比批发市场便宜了一大截,就连厂方的业务销售员都不可思议地惊呼:“只有你才能上我们厂要到这么低的价!”

小卖部,把欧阳骨子里潜藏的智商都给淋漓尽致地挖掘了出来。而这中间,还有两个字同样胜过商界金科玉律,那便是“吃苦”二字。

这段时间里,年轻的欧阳又瘦又黑,甚至连头发也花白了。白天进货站柜台,晚上整条街他是最后关门的店铺。熄灯前夫妻俩面对面地一分一角数零钱,用小橡皮筋一捆一扎地整理好,哪怕是一分钱的盈利,也得肚知心明。那时的深圳社会治安还动荡不稳,为怕半夜被撬门和第二天早上晚开门,欧阳只好在店里守夜,睡在又硬又窄的柜台上,店铺天棚就贴着他的脸,连呼吸都觉得窘迫。

像是唐僧西天取经一样,命里注定欧阳从商的路需要走过“九九八十一难”。正当欧阳不分日夜地倾情在经营小卖部时,突然有一天市政部门来了一帮人,说深南大道要扩建,蛟湖两侧的民房和商店一律搬迁。

“怎么会这样?”措手不及的欧阳想发火,却不敢找对手论理。无奈,第一次经商经历就这样夭折。回到家,欧阳盘点了一下两个月的收支情况:还好,除本扣租金,净赚了12000元。想想刚出来时的6500元,心里不知道是咸是甜。

“行了,咱们也算‘万元户’了!”妻子幽默地一笑,并奖励丈夫一瓶广东米酒。

“喝什么喝,今天干部股来人开始催我们两个月后就要搬出部队的家属房,一套房子少则得十几万元嘛,能喝出个房子来吗?”欧阳冲着妻子一边吼一边拿着足有一斤两斤的广东米酒直往肚里灌,拿着小板凳跑到阳台上面在风雨交加的晚上含着眼泪一直坐到了天亮,妻子一声不吭的也陪着坐了半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