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府内院,南安王妃正和黛玉一起拉着家常,见世子怡霖兴冲冲的跑进来。南安王妃心疼的拉住道:“仔细点,看你跑得满头是汗的,秋月也不好好照望着。”
怡霖兴奋的说:“母妃,刚才王舅教孩儿射箭了。王舅的箭法可准了,比父王强多了。”“谁在背后说本王的坏话。”南安郡王和水溶笑着一起走了进来。
相互见过礼后,南安王妃笑着说:“溶弟,妹妹刚回府住了一天,你就来接,也太心急了些吧。”
水溶看了一眼羞得低下头的黛玉道:“姐姐,我今日是特意来看望你的,南王爷,对吧。”南安郡王笑道:“是呀,溶表弟是这样说过,不过他也说过顺路把王妃也接回府,省的还得来接。”说的南安王妃笑了起来,黛玉也不禁低头笑了。
南安王妃笑道:“我就说嘛,溶弟自娶了妹妹,早把我这个姐姐忘了,亏得当初我还忙前忙后的,现在倒丢在一边了。”
黛玉忙道:“姐姐说哪里话,王爷经常提起姐姐,说当初多亏了姐姐,才有今日。”水溶笑道:“玉儿,别着急,姐姐是说笑的。”
南安王妃对南安郡王道:“看看,溶弟多护着妹妹,你就不能跟溶弟学着点。”南安郡王笑道:“我何时没护着你,再护就成了惧内了,让我这郡王的颜面何在。”
怡霖拉着水溶的手说:“王舅,你再教我去射箭吧。”水溶弯身抚着怡霖的头道:“好,一会儿我再教你去。”黛玉的心里忽的一动,有种柔情不觉涌起。
众人又说笑了几句,水溶和南安郡王、怡霖一起去了后花园,嘱咐黛玉,一会儿过来接她。
南安王妃对黛玉道:“妹妹,我还没看到溶弟这样神采飞扬过,自从和你成亲后,连王爷都说溶弟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这做姐姐的都为他高兴,以前的溶弟太苦了,让我都跟着伤心。现在可好了,就望着你们快些添个世子或郡主,让母妃放心了。”
黛玉不由低下头,小声道:“姐姐,其实我也……”南安王妃道:“妹妹别急,慢慢来,总会如愿的。”随后又嘱咐了黛玉几句。
演武场上,南安郡王笑着对正在射箭的水溶道:“溶表弟,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不由想起了一句东坡的词‘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水溶笑道:“南王爷真爱说笑,我可不敢自喻公瑾,想当初公瑾年纪轻轻,火烧赤壁,该是何等的令人神往。”
南安郡王道:“朝里谁不知北静王爷文韬武略,样样不凡,更兼得英俊潇洒,比之当年的周公瑾更胜一筹。”
水溶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嘴像抹了蜜似的,该不会又犯了什么错,让我在姐姐面前替你圆谎吧。”
南安郡王笑道:“哪里哪里,一次就够了,哪敢有下次,别提别提。”
走出南安王府,水溶对黛玉道:“天色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吩咐轿夫转头向城外走去。
约莫了多半个时辰,黛玉下轿,见来到一座古刹,里面翠竹青青,佛香袅袅。水溶对门外的小僧道:“烦回主持禅师,就说水静之来访。”
看着小沙弥离去,水溶对黛玉道:“经净月禅师引荐,我认识了这里的主持禅师,听说主持禅师的医道高深,你身子弱,经常生病,所以我想请他给你诊断一下。”
少顷,小僧匆匆来请,道:“禅师在内院静候,施主请随小僧这边来。”转过月亮禅门,水溶和黛玉来到一座幽静的禅院,几棵松柏,两丛翠竹,安然、幽静。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迎出来,道:“水王爷别来无恙。”水溶双手合十道:“禅师仙风依旧。”两人对视一笑,禅师道:“水王爷请。”
进得禅房,黛玉依着水溶坐在客榻上,不时,小沙弥奉上淡茶。水溶道:“禅师淡泊名利,潜心佛学,倒叫我等俗人羡慕不已。”
主持禅师道:“人各有命,皆缘天定,王爷、小僧不过是前世宿因,今世之果罢了。”
水溶道:“小王曾闻禅师医道高深,强身有术,今日来访,是因王妃自小身子羸弱,想请禅师指点一二。”
主持禅师看了看黛玉,闭目说道:“境由心生,事在人为,心静则意静,意静则心慧,无思、无欲方为静,无忧、无念则为慧。”
黛玉默默听完,起身合十行礼道:“多谢禅师指点,心地清净方为道,无思无忧亦是念,小女子明白。”
主持不禁抬目望了黛玉一眼,道:“王妃灵根慧质,心思聪灵,和水王爷真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水溶笑道:“禅师过奖了。”主持禅师又和水溶黛玉谈了一会儿禅道,指点黛玉一番,水溶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临行前,主持禅师对黛玉道:“一切都是空,万缘皆天定,王妃请善自珍重。”黛玉和水溶忙道谢。
走出禅寺,水溶对黛玉道:“玉儿,主持禅师乃有道高僧,禅思深奥,今日和禅师的一席话,可让你领悟些禅意。”
黛玉心里感动水溶的苦心良意,望着水溶道:“静之,生在俗世,虽能领悟,可如何做的心如止水,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少去想不开心的事,按着禅师的话,好好静养身子。”
水溶道:“这才对了,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一大群儿女呢。”黛玉一听,不禁羞红了脸。
看着太阳慢慢地沉下去,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清凉的秋风轻轻扶来,吹得身旁的花树摇曳不停,叶妈不禁舒了舒疲倦不堪的身子,抬起昏黄的双眼。
眼里的泪早已流干,心也疼得有些麻木,整整一天,叶妈就这样坐在院子外,不言不语的陪着女儿。
今日是女儿的祭日,三年了,自从女儿不明不白的死去后,叶妈每天都要来这个院子看看,就仿佛女儿还住在这里一样。
从早到晚,也没有个人来看看,府里的人早就淡忘了那个可怜的丫头,叶妈看着王府里亮起来的灯光,像小时候哄女儿那样,絮絮叨叨的道:“芙儿,你不要害怕,娘会陪着你的,她们害了你,还像没事似的,娘去给你讨个公道。放心吧。”
一阵清风拂过,吹来哪院里喜庆的乐声,听在叶妈的耳里,更觉刺耳。
回到房里,叶妈见赖婆子几个正在喝酒,赖婆子招呼了一声,见叶妈神情恍惚乎乎,也见惯不怪了,自和众人乐去了。
躺在床上,叶妈迷迷糊糊中见女儿泪眼蒙蒙的望着自己,俏丽的容颜惨白无色,一会对叶妈诉说着凄惨的往事,一会儿又哭着说着自己的孤单,叶妈忍不住想去安慰,一张嘴,醒了过来,原来是做梦,外间里,灯光依旧闪烁,众人还在喝酒。
第二天,乐善王府世子添丁,又是免不了的庆贺,等北静王妃赴宴回来,已近黄昏。
先去太妃房里请过安后,太妃道:“出去了一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会吧。”告别太妃,王妃扶着月眉,两人慢慢的向丽苑走去。
中秋早已过,傍晚已是清凉如水,王妃忍不住紧了紧衣衫,月眉道:“王妃,今日的风有些冷了,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又是秋天了。”
王妃不禁叹了口气,道:“是呀,又是一年了。”想起这三年来孤枕清冷的日子,北静王妃的脸上掠过一缕心酸。
不知哪房里的丫头正在水池边嬉闹,清脆的笑声远远传来,听在王妃的心里,不觉有些羡慕,出嫁三年多了,舒心的日子没有几天,这怨谁呢,虽然每日里忙忙碌碌,风风光光,可谁能体会自己的苦楚呢。
想到这些,王妃情不自禁的长叹了一声。
转过假山,两人下了游廊,拐上去丽苑的石径,远远地,见前方有个瘦削的身影正拿着花剪在剪着路旁的花。
月眉道:“也不知是那房的婆子,想是白天里偷懒,才干到如今。”王妃今日真有些累,也懒得做声,脚步不觉走到了近前,婆子猛的转过头来,禁不住吓了两人一跳。
月眉看着叶妈枯黄瘦削的脸,喝道:“叶妈,别这样一惊一乍的,惊到王妃怎么办,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一定是白天里光顾着喝酒去了。”
叶妈急切的分辨道:“没有,我一整天都在柴房里干活。”月眉道:“那现在你在这里干什么。”叶妈凄楚的对王妃道:“王妃,昨日是芙儿的祭日,她托梦告诉我,她最喜欢这里的菊花了,让我给她剪几朵送去,可怜的孩子,没人记得她了。”
提起月芙,北静王妃的心里禁不住一颤,脸上也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一旁的月眉更是变了面色。
静了静,历经世事的王妃恢复了平静,厉声道:“一个奴才,死了就算了,以后别在我跟前提她,否则,别怪我把你撵出府去。”
叶妈急急的道:“可她服侍过王爷,何况还有了孩子……”不提则罢,一提王妃的脸上顿时涌上寒霜,怒道:“住嘴,仗着几分狐媚的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早就该好好教训了,死了是她咎由自取,你再在这胡言乱语,别怪我教训你。月眉,扶我走,我再也不想听到那个狐媚子半个字。”
月眉上前扶住王妃,临走时轻蔑的瞅了叶妈一眼,见叶妈神色呆呆的,两行老泪从枯黄的眼里流了出来。
王妃怒气未消的对月眉道:“过两天找个缘由,把她打发出去,省得在这碍眼。”月眉应了一声,忽听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月眉不由回头望去,见叶妈手执花剪,恶狠狠的冲了过来,眼里是骇人的神色。
月眉惊叫了一声,只觉得浑身无力,眼睁睁的看着花剪刺进王妃的身子。
北静王妃听得月眉尖厉的惊叫声,不由自主的回过身来,只觉得腹下一阵刺疼,眼前是叶妈有些扭曲的脸和绝望的喊声:“我的芙儿不是狐媚子。”
怔怔的,王妃只觉得身子软软的,眼前轻轻地飘过月芙灿烂的笑容,忽的一黑,便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