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万道残霞映红天空,北静王府的后花园内,水平如镜的荷塘里青翠欲滴的荷叶挨挨挤挤,上百朵红莲都已开放,四面红莲围绕中,池中央又有十几朵白莲亭亭玉立,宛如素衣仙女,立于碧水绿叶间,池塘周围白石为栏,池上有小桥九曲,蜿蜒如带,直通到池中的听雨轩,一阵悠悠的琴声扶来,满池青莲也似与琴相合,随风摇曳。
水溶含情脉脉的看着抚琴的黛玉,只见她明眸低垂,素颜如画,偶尔抬眼看来,却还是娇羞无限。
成亲近月来,已经习惯王府日子的黛玉越发的妩媚起来,本来尖瘦的下巴此时也有了一丝圆润,肤若凝脂的脸上映着淡淡的红晕,衬着清澈如水的双眸,常让水溶痴看难离。
一曲扶罢,黛玉幽幽的叹了口气,说:“此曲的尾音总是挑的不尽人意,听起来颇有虎头蛇尾之憾。”
水溶笑道:“弹曲抚琴乃是随心所欲,何必非求尽善尽美,拘于一字一音呢,玉儿,有些事不必太上心,随性而为,我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黛玉看了水溶一眼,低声说:“那王爷呢?这几天,总见你心事重重,愁眉不展,我是文弱女子,无婕妤、文姬之才,不能为王爷分愁解忧,但也知富贵权势如过眼烟云,宠辱胜负不在一时之间,王爷只要问心无愧于天地良心,又何必在意一时的成败得失呢。”
水溶感激的看着黛玉,这才明白黛玉借曲劝己的心意,也只有她这样心思剔透的人儿才能想出如此的方法来劝慰自己,心里不禁涌出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水溶站起来,走到黛玉身边,扶起黛玉,握着她的纤纤玉手道:“玉儿,凡事我自有分寸的。你不用担心,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黛玉看着水溶,道:“‘总为浮云能蔽日,阴霭亦及是须臾’,王爷,宠辱得失你也不要太在意。”一时,四目相对,万千深情彼此于心。
扶着黛玉看着满池旖旎的荷花,水溶不由想起朝堂上这几天忧心的事。兵部左侍郎突发患疾身亡,使的这个位子成了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肥肉。作为主管兵部事务的王爷,水溶一下子忙了起来,推荐的、自荐的络绎不绝。
皇上那里也被烦的焦头烂额,传过水溶道:“北王爷,左侍郎一职你怎么看?”水溶道:“臣认为侍郎一职关系重重,当选刚正有为之人。”
皇上道:“你可有合适人选?”水溶道:“臣倒认为兵部郎中曹正可担任此职。”皇上道:“就是那个‘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曹正。”
水溶微笑道:“想不到这句话竟传到了皇上耳里。”皇上道:“你以为朕整日都在皇宫里,外面的事不知道吗,朕可是事事关心,处处留意的。”
水溶道:“皇上圣明。”皇上道:“此人虽好,不过刚正有余,灵活不足,朕倒不看好,这样吧,你看复征可堪担此重任。”
“复征”水溶眼前浮现出忠顺王第三子冷清犀利的目光,那是个沉冷的人,淡淡的面上总是千篇一律的表情。
见水溶不做声,皇上道:“忠顺王找到朕跟前,看在他是皇叔的份上,朕不得不考虑,再说复征为人低调,有勇有谋,也是一个人才,你回去拟来奏折吧。”
水溶道:“臣遵命。”走出御书房,水溶叹了口气,想到以后兵部里有复征的存在,不知又会是什么局面。想到这些,看着满池荷叶的水溶心里也掠过一丝烦闷。
少顷,丫鬟来回:“太妃传饭,请王爷玉妃一起过去。”水溶随手携着黛玉一起向太妃房里走去。到的房门,黛玉把手轻轻从水溶的大手里抽出来,水溶看着低头不语,小心翼翼的黛玉,无奈的笑了一下,当先走了进去。
北静太妃望着进来的水溶和黛玉,也不禁暗暗赞叹,两人确是一对璧人,水溶长身玉立,潇洒出尘,黛玉袅娜温婉,轻灵飘逸,再看看身旁的王妃,虽也明艳动人,却总觉得少了份灵气,多了份庸俗,也难怪溶儿不喜。
水溶和黛玉上前给太妃行了礼,又和王妃见过礼后,便坐在太妃的下首,丫鬟上前端茶布菜,北静太妃对水溶道:“王儿,听王妃说东平王妃玉体欠恙,王妃明天要回东平王府,你陪她一起去探望一下吧。”
水溶刚要推辞,北静太妃又对黛玉道:“玉妃,你以为呢?”黛玉忙回道:“妾身也认为东平王府乃是王爷的泰岳,于情于理,王爷都该如此。”
太妃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随后转头对北静王妃道:“那既然这样,王妃饭后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万不能怠慢了礼数。”北静王妃谦恭的应了一声,平静的脸上也看不出一丝表情。水溶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饭毕,又坐了一会,北静太妃道:“两位王妃先回房吧,王儿,你陪我再坐会儿。”看着两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去,北静太妃对水溶道:“王儿,你宠玉妃我无话可说,她确实是个惹人疼的孩子,但是,你也应该顾忌王妃的颜面,毕竟她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北静王妃,再说你也知道,你的王爷做的如此风生水起,王妃娘家的支持也不能忽视。你是堂堂的北静王爷,朝事微妙,你自会明白个中缘由,母妃相信你会妥善安排好的。”
水溶道:“母妃放心,孩儿自会安排的。”太妃又和水溶说了几句,水溶才离开。
走出太妃住的院子,水溶长舒了一口气,太妃的话让水溶不得不面对现实,毕竟东平王府的实力在朝堂上不容小视,再加上恩宠一时的穆贵妃,让水溶对王妃的存在也无可奈何。
王府丽苑内,北静王妃抿着茶,抬头盯着墙壁上龙飞凤舞的字,不由的想起新婚燕尔和水溶相敬如宾的日子,那时的王爷温情似水,善解人意,而现在,为了那个妖媚的玉妃竟连日常颜面上的事也懒得应酬,自己毕竟还是他正儿八经的北静王妃,让他陪着回趟王府竟是如此波折艰难,想到这些,北静王妃的脸上不由得拢上寒霜。
水溶不知不觉来到玉苑,自与黛玉成亲后,水溶便将以前的雅苑改为玉苑,见黛玉正在灯下看书,看到水溶进来,忙迎上来,如水的双眸微有些发红,水溶的心里不由一痛,敏感如玉儿,一定是今晚的事让她又多心了。
水溶心疼的扶着黛玉,柔声道:“玉儿,别胡思乱想,太妃并没有怪你的意思。”黛玉低声道:“王爷,我知道。其实我想说于情于理你都应该陪王妃去东平王府,我不希望我的王爷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说完,抬头看着水溶,继续说道:“王爷,你不用顾忌我,我又岂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水溶低头望着黛玉,见她清澈的眸子里如水样的迷雾,不禁拥住她纤弱的身子道:“玉儿,还说你不在意,你看你的眼圈都红了,你越这样越让我心疼,越让我不安,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别胡思乱想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出的玉苑,不远处就是荷池,月色下,挨挨挤挤的荷叶浓浓浅浅,平静的池面泛着幽幽的青光,随风扶来阵阵幽香。
水溶扶着黛玉,两人边走边说,不觉来到听雨轩,看着圆挂东天的朗月,嗅着扶来的丝丝清香,水溶温润的对黛玉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玉儿,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好,就像我们成亲那晚,但愿岁岁是今夕。”
黛玉抬头望着清亮的明月,见有一丝浮云轻轻掠过,掩住了一些月华,低下头,不由想起晚上的事,轻声道:“王爷莫忘了,东坡的词前面还有两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黛玉本就是多思敏感之人,虽嘴上说过不会在意,其实心里早已千转百思。
水溶低头见黛玉神色淡然,不由柔声嗔道:“玉儿,凡事别都往心里放,你不是劝过我‘阴霭亦及是须臾’,什么都会过去的,我只想看到你开开心心的样子,你看,浮云不是没有了吗。”
黛玉抬起双眸,见满天的清辉依旧,刚才的浮云已远离朗月,只剩下淡淡的一缕,转头见身边的水溶正深情的看着自己,眼里满是疼惜和怜爱,不觉眼眶一湿,一滴珠泪倏然滑落。
水溶心疼的拥住黛玉,道:“你知道吗,看到你一流泪,我就心疼,唉,有些事我一时也无可奈何呀。”黛玉听的水溶如此说,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情不自禁,仰起头,黛玉道:“王爷,你也知道,我只是触景伤怀,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一年之中,我的泪又何曾断过。”
水溶看着着急辩解的黛玉,安慰道:“我知道,要不我的玉妃也写不出《葬花吟》这样幽怨的长诗。”低头看着伏在怀里的黛玉,想了想,水溶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微笑道:“谁让我娶了个爱哭的王妃,连我自己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若让同僚们知道了,岂不损了我北静王的一世英名。”
黛玉不禁破涕轻笑,水溶宠溺的看着浅浅月色下的黛玉,柔声道:“回去吧,早些休息,天也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