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是王爷,又姓水,自是水王命,只是……湘云笑着说:“对呀,水王爷不是水王命吗,我怎么刚才没想到呢。”随后忍不住喜悦的说:“三姐姐,我们快去告诉老太太,府里和北静王府素来交好,看在世交的份上,王爷一定会答应救人的。”
探春道:“云妹妹,你先别急,这事得慢慢斟酌,一步走错,不但救不了林姐姐,反而会害了她。”
“为什么?”湘云、紫鹃和雪雁都惊诧的望着探春,探春缓缓的道:“首先,这道符本身就匪夷所思,我们此时是病急乱投医,见了法子就信,但旁人会相信吗,即使相信了,府里去求王爷滴血救人,传扬出去,让林姐姐还怎么做人。”
湘云、紫鹃和雪雁顿时泄了气,湘云嘟嘟的说:“那怎么救林姐姐,总不能这样干等着吧。”只见紫鹃忽的跪下,对探春道:“三姑娘,你素来主意就多,处事又好,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姑娘吧。”雪雁见紫鹃如此,也跟着跪下。
探春扶起两人道:“林姐姐有你们这样忠义的丫头,也不枉她平日里的教导,你们放心,我只是说我们要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事。”
说完,低头想了一会儿,缓声说:“依我看,不如我们去求南安王妃,毕竟林姐姐是太妃的义女,和她有香火之情,而北静王爷是南安王妃王妃的弟弟,让王妃去请北静王爷救人,总比府里去求胜算大些,再说即使不成,也不会传扬出去,我们也有回旋的余地。”
湘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南安王妃平时很随和,再说上次我在王府里,见她对林姐姐很关心,去求她一定会答应的。”
紫鹃听的暗暗点头,心想:怪不得人人都说三姑娘机智才敏,经她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探春瞅瞅紫鹃,故作为难的说:“只是谁去求南安王妃呢?”“我去”紫鹃坚定地说,“我陪姑娘在王府住了些日子,对王府也熟悉了”。
探春点点头,对紫鹃道:“你明天直接去找南安王妃,最好连南安太妃也不要知道,你就如此说……”紫鹃边点头便说道:“我知道了,明日天一亮我就去南安王府。”
春寒料峭,北静王爷水溶站在暖气袭人的书房里,静静的望着窗外的几杆青竹,心里却在想着今日早朝之上,以南岸郡王,北静郡王为首的少壮主战派,和以东平郡王,忠顺王爷为首的保守派,为了藩国屡次侵犯边境一事,各抒己见,互不相让,一时,整个朝堂上众语喧哗,连皇上也无从决断,不得不先退朝,延后再议。退朝后,皇上又把自己叫到御书房,详谈了一会儿才离开皇宫。
水溶扬了扬墨似的浓眉,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轻轻摇摆的竹叶,不禁又想起前夜做的那个奇异的梦:在朦胧的一处所在,自己看到一株赢羸弱弱的小草,悲悲切切的哭着,纤细的叶子随风摇曳着,水溶只觉得那株小草好像连着自己的心,一时刺痛,自己被惊醒了,窗外,月华如水,耳旁犹似还有嘤嘤的哭声。一连两天,自己都在半夜被这个奇异的梦惊醒,不知为什么,这两天水溶觉得心好像总悬在那里,安不下来。
少顷,小春子匆匆进来回道:“王爷,南安王妃派人来请,说有急事相商,请王爷速去南安王府。”水溶转过身来,眉头皱了起来,姐姐找自己会有什么急事呢?
再说紫鹃一早就来到南安王府,按照探春的话直接求见南安王妃。南安王妃正坐在房里吃早茶,见紫鹃匆匆走进来,扑通跪在地上,哭着说:“求王妃救救我家姑娘。”
南安王妃惊讶的问:“紫鹃,你说什么,林妹妹怎么了,前日里不还好好的,先起来慢慢回话。”
紫鹃不肯起来,依旧跪着,把黛玉这两天的情形统统说了,又把求血救人的事告诉了南安王妃,说完就俯身磕头。
南安王妃静静听完了紫鹃的话,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惊异,惊异的是这样的事自己还是第一次碰到,滴血能救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世上真还有这样的事。着急的是林妹妹现在危在旦夕,万一有个好歹,看素常溶弟的神情还不知会怎样呢。
但她毕竟是南安王妃,经事繁多,一时惊诧着急后很快平静了下来,对紫鹃道:“你先起来吧,你姑娘也是我的妹妹,我一定会尽力去办,你先去耳房候着,到时候我会叫你。”说完,吩咐丫鬟带紫鹃出去后,又马上派人去北静王府请水溶。
紫鹃在耳房焦急的走着,心里担心潇湘馆里的黛玉此时不知会怎么样了,又担心南安王妃、北静王爷如果不相信自己的话,不肯出手相救怎么办,一时站立不安,忍不住的不时向外望望,紫鹃只觉得好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辰,丫鬟来叫,说南安王妃让她过去。
紫鹃忐忑不安的进的房里,见南安王妃和北静王爷都坐在那里,心里不禁一松,忙上前行礼。南安王妃让丫鬟递给紫鹃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对紫鹃道:“这是王府里上好的灵药,回去给你姑娘服下,记住了。”
紫鹃心里不明所以,想问又不敢,只好低声应下。南安王妃道:“紫鹃,回去好好照顾你姑娘,今日的事别乱说。”紫鹃应了一声。
一旁的水溶望着紫鹃,温润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低声问道:“林姑娘的病太医怎么说?”紫鹃道:“太医说一切如常,只是也不明白昏睡不醒的原因,竟也束手无策。”
“荒唐,堂堂太医竟瞧不出病症,还束手无策?真是一群庸医。”水溶忍不住怒道,紫鹃惊诧的望着水溶,不明白北静王爷为何会如此发怒。南安王妃轻轻地咳了一下,水溶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又情不自禁。
水溶顿了顿,才说:“你叫紫鹃,果是个有情义的丫头,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去,服下药后,不管结果如何,都派人出来回一声,我的人在外面等着,记下了。”
紫鹃点点头道:“请王爷放心,我一定照办。”水溶挥了挥手,说:“快回去吧。”紫鹃抬头站起的刹那,分明的看到北静王爷右手的食指上裹着白色的软纱。
北静王府的书房内,小春子从来没有见过王爷像今天这样焦躁不安。从南安王府回来后,王爷就不停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长吁短叹,出来不知问了多少遍“侍卫回来了没有”,有时就干脆张望着来处的甬道出神。
小春子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反正让王爷转的自己也糊涂了,才见侍卫急匆匆的跑来,自己刚通报进去,王爷几乎是同时传侍卫进去。
水溶听得侍卫回来,亟不可待的传了进来,分明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待到侍卫进来,水溶忙问:“如何?”声音竟微微有些发颤。
侍卫行礼后说:“紫鹃姑娘说谢谢王爷,她的姑娘已经醒来了,一切都好,请王爷放心。”水溶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忽的落了下来,深深地舒了口气,笑道:“这就好,你办的很好,回头再赏。下去吧。”侍卫走后,水溶方重重的坐下,忽觉得全身无力。
初春夜寒,紫鹃对灯下看书的黛玉道:“姑娘,你就歇歇吧,身子刚好,别累着。”黛玉笑道:“我现在觉得一点不累,睡了这两天,好像把我以前所有睡不稳的更次都补回来似的,全身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心里也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朗轻松。”
随后黛玉看着紫鹃有些憔悴的脸色道:“你也累了两天了,我再看会书,你早点去歇着吧。”
紫鹃走后,黛玉吹灭了纱灯,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风,轻轻出了房门,来到院子,但见明月高悬,月华如水,参差的竹影在月下浅浅淡淡,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黛玉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神清气爽,心静如水,看着静寂的满园清辉,黛玉只觉得心里一片清明。
同样的月色下,北静王爷水溶正负手而立,望着高高悬在天上的明月,不禁想起那个如诗如画的人,不知此时的她身子可大好,难不成这冥冥之中真有前世今生,滴血救玉人,自己和她竟能有如此缘份,可为什么……想到丽苑里的王妃,水溶的心不由得暗了下来,不由长叹道:“拟把疏狂拚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夜,水溶再没半夜被梦惊醒,一觉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