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潇湘情牵:再梦红楼潇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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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却说黛玉本是心重之人,夜里想起今天光景,自是不曾睡稳。天亮掀起帐子一看,虽门窗尚掩,可窗上却光彩夺目,心中生怕起晚让别人笑话,忙喊紫鹃。只见紫鹃兴冲冲的进来说:“姑娘,昨夜下了好大一场雪,天刚放晴,快出去看看吧。”黛玉这才知原是外面的雪映得房里大亮。

紫鹃刚服侍黛玉洗梳完毕,丫鬟来请,说北静太妃请姑娘去暖香阁用餐。紫鹃给黛玉换上羊皮小靴,藕合小袄,同色锦裙,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戴一支玉簪,外面披了件藕荷色羽纱面的鹤氅,更衬得人淡如菊,清灵脱俗。

用罢早饭,南安太妃,北静太妃又坐在暖香阁一起拉起家常,北静王妃自回了丽苑,水漓带着义阳、怡含不知去了哪儿。南安王妃拉拉黛玉道:“妹妹,我带你去王府的梅园看看吧。昨夜下了场好雪,今日我们正好踏雪寻梅。”黛玉自是应允。

两人沿着被雪覆盖的小径,向花园西南方的梅园走去。一路上,但见王府花园雪堆玉砌,葱茏的树木上被白雪厚厚的附上一层白衣,间或露出的一丝绿意更显得青翠欲滴。南安王妃一边走,一边给黛玉说着花园的景致,绕过那片冰封的听雨轩,便是梅园了。

人还没进园子,一股幽香扑鼻而来,隔着矮墙,便见里面花枝招展,数十株红梅如火似霞,映着皑皑白雪,显得分外精神。

进得里面,站在花树下,只见朵朵红梅在白雪的覆盖下,红艳欲滴,寒香幽幽,让人有一种身临仙境的感觉。南安王妃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古人的诗用在此时此景此情,真是丝丝入扣。”

黛玉道:“古代文人对梅花很是推崇,咏梅的诗词文章数不胜数,可千百年来,流传最广的还是这句,不过我却独爱《放翁词》中的一首咏梅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只听清朗的声音接着和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随着和声,一袭白衣,下了早朝归来的水溶踏了进来。

且说水溶进得园门,见怒放的红梅树下,黛玉清若白雪,艳若梅红,袅袅婷婷的站在那儿,见到水溶,忙低头行礼。

南安王妃笑道:“溶弟怎么也来了这里?”水溶道:“早朝归来,见满园白雪皑皑,忽想仿效古人踏雪寻梅,不想你们竟也在。”南安王妃笑道:“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不谋而合。”

水溶见黛玉低头静静的站在树下,便说:“刚才听得姑娘吟诗,情不自禁出言相和,有些突唐,还请姑娘见谅。”黛玉忙说:“黛玉触景随吟,倒让王爷见笑了。”

水溶道:“放翁的多首咏梅词中,小王也独爱这首,碧琼枝瘦,真仙风骨,信是芳姿高洁,欺霜凌雪,孤标介洁,岁寒独友松篁,寥寥数字就把梅之幽洁之姿,凌雪之质,生则洁美,落亦留芳的品格勾画的淋漓尽致。”

黛玉听水溶如此说,心里也不禁暗自信服:本以为北静王爷年纪轻轻世袭王位,乃靠祖上荫德,天子圣恩,不想才学竟是如此出众,日前看其书法已是不俗,而今谈起诗词更是高雅如流,也难怪平日宝玉渴慕不已,引为知己呢。

刚抬眼见水溶如水的眸子正望着自己,忙又低下头,低声说:“黛玉才疏学浅,无意看了几首古人的佳作随口乱说,还请王爷莫怪。”

南安王妃笑着说:“在王府里早听说贾府的女儿个个才华不凡,妹妹更是出类拔萃。”说着,望了水溶一眼,继续道:“以前虽不识妹妹,但妹妹做的诗却早有耳闻,妹妹何必自谦呢。”

黛玉听了,心里不由暗怪宝玉多事,好好地把园子里的诗传了出去,才引得今日南安王妃如此说,只是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惹事呢。

黛玉只得说:“都是园子里的姐妹闲着玩时胡乱诌得几句,倒让王妃笑话了。”

水溶看着满园傲雪的红梅,和梅下清灵的黛玉,不禁忆起三年前的初见,抑不住的心神似然,对黛玉道:“小王三年前的此季,曾去过苏州城外的佛觉寺,在净月禅师那里看到过一幅画,画的也似眼前的红梅傲雪,整幅画栩栩如生,亦俗亦雅,浓淡相宜,错落有致,令人过目难忘,至今想起来,仍觉得似在眼前。”

黛玉猛地恍然大悟,怪不得初见北静王爷时有些面熟,原来三年前碰到那个让琴的公子就是北静王爷,也难怪自己昨日疑惑,为何那张古琴会在王爷手里,原来是这样。想起这些,黛玉的思绪不禁回到了三年前的姑苏。

贾琏帮黛玉安葬好林海的灵柩,接到元春进封凤藻宫的喜讯,便急着回去,黛玉因父亲临终的嘱咐,便趁一日午后无事,和雪雁一起去佛觉寺将那幅画交给净月禅师。

走在东西街上,黛玉听得有人吆喝卖古琴,便命停下轿子,让雪雁去打探一下,不时,雪雁抱着一张斑旧的琴过来,黛玉细细一看,见此琴虽旧,确是难得的古琴,不禁为暴殄天物有些惋惜,便让雪雁问一下价,也在此时,黛玉听得有人要买古琴,又见远处的买主气度不凡,而且毫不犹豫的欣然相购,定是识琴之人,于是便让雪雁放下离开了。

在佛觉寺里,黛玉从净月禅师禅房里出来,转身要离开时,却见院里立着一个年轻俊美的白衣公子正看过来,黛玉不禁羞得低下头,匆匆离去,谁知那人却低声唤住自己,贸然要将刚才买的琴慷然想让,自来的矜持让黛玉淡淡的回绝了,不想此时又碰到了那人,竟是眼前的北静王爷。

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思绪,黛玉看着梅树,低声道:“梅花冰姿雪采的神韵,欺世傲然的风骨,寥寥画笔岂能画的出来,不过是世人自我安慰欣赏的想法罢了。”

水溶道:“我倒不这样认为,画如其人,画者的气度才情挥洒到纸上才泼墨出画的内蕴风格,赏一幅画,可以从画的意境安排看出画者的气质品格,‘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那幅画中的红梅艳而不俗,娇而不媚,白雪浓淡相宜,可见画者必是高雅脱俗之人,而且才情定是不凡,才能泼墨出此等令人叹为观止的佳作。”

黛玉听闻北静王爷如此说,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水溶,却见水溶明如秋水的眸子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黛玉不由的低下头,心里却禁不住有些慌乱。

南安王妃在一旁道:“我对此画虽未见过,但觉得能令溶弟赞不绝口的佳作,想是不俗,倒让人神往,可惜无缘一睹。”

黛玉轻声道:“王嫂,画再形似,人再脱俗,也无法描绘出梅雪的风韵神骨,今日能身临其境岂不胜却隔案观画。”

南安王妃笑道:“妹妹说的对,踏雪寻梅总比望梅止渴好。”水溶见黛玉巧妙的避开话题,心里禁不住有一丝失望,温润的脸上也多了一份暗淡。

黛玉却望着眼前红艳欲滴的梅花,想起了和父亲在扬州作画时的情景。

贾琏和黛玉回到扬州时,林海已是病弱膏肓,黛玉每日侍候跟前,奉汤送药。一日林海觉得身子好些了,便吩咐下人研磨备纸。黛玉不解,道:“爹爹,你身子刚好点,就不要再费神了,等痊愈了再作也不迟。”

林海道:“玉儿,我自己有数,此时不作,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再说,我已经答应了净月禅师,又岂能食言。”说完,不由的又咳起来。黛玉忙上前扶住,哽咽着道:“爹爹不要这么说,若真如此,你让玉儿怎么办。”说完,不由掉下泪来。

林海道:“生死有命,玉儿不要伤心,来看爹爹怎样作画。”说完,伸手提起笔,由于整日卧于床榻,林海的手不觉有些颤抖,黛玉见状,心疼的说:“爹爹,你先歇一下,不如让我代你作画,再说我学画也是你自小教的,又有爹爹在旁指点,和爹爹亲作也无差别。”

林海犹豫了一下,自觉确实无能为力,便答应了。于是,黛玉在林海的指点教导之下,挥毫泼墨,费了整整一下午,一幅浓淡相宜的红梅傲雪图跃然纸上,林海看着画,不禁欣慰的笑了,道:“我儿的画艺已是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看来我也可以放心了。”随后,林海亲自在画上题字留名,并于末尾小署吾女以释解疑。

南安王妃见黛玉低头若有所思,不禁走近问道:“妹妹。”黛玉猛地回过神来,如水的眸子犹有一丝慌乱,忙低声道:“刚才竟一时失神,让王嫂见笑了。”

南安王妃道:“出来这么长时候了,太妃他们也该着急了,我们回去吧。”转头见一边的水溶也正望着梅花发呆,不禁笑道:“溶弟,你和妹妹倒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望梅止渴。”

黛玉一听羞得低下头,水溶却笑道:“姐姐,你今天真是才思敏捷,一开口就让人无话可说。”

正在这时,见一个丫鬟走进园来,见过水溶姐弟后,对着黛玉道:“林姑娘,王妃请姑娘去丽苑喝茶。”黛玉一听,忙回道:“烦请姐姐带路。”说完,向水溶和南安王妃辞了别,随着丫鬟离开了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