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早朝后,和南安郡王边走边论着事,不觉出了宫门,道辞后,水溶正要上轿,却见忠顺王爷笑眯眯的走上前来,阴阳怪气的道:“北王爷大喜,户部乃国之根本,重中之重,皇上信任你,才让你掌管,本王向你道喜了。”
水溶微微一笑,道:“同喜,同喜,本王以后要和王爷隔街处事了,闲暇之余,还可以过去叨扰几杯。”忠顺王爷见水溶气定神闲,不禁有些失望,哈哈道:“也是,以后我们两部常走动走动。”
水溶笑道:“初掌户部,本王要先行一步了,忠顺王爷,临行时本王有一句话要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望王爷好自为之吧。”说完,一拱手,匆匆离去。忠顺王爷望着水溶的轿子慢慢走远,哼了一声,道:“让你嘴硬,以后咱们走着瞧。”
来到户部,水溶见众臣都战战兢兢的候在那里,素闻北静王爷雷厉风行,今日初来,新官上任还三把火,不知他又会点的那把火,让平日里散漫惯了的户部官吏不禁忐忑不安。
不想水溶温润的笑了笑,随意的问了几句,便吩咐官吏们各司其职,自管忙去吧,倒让大伙心里更加的不安。
来到正厅,水溶吩咐小春子将户部的左右侍郎唤来,细细的了解了户部的情况,又吩咐了几句,才让他们离开。抿了口茶,水溶唤过小春子,道:“你去将户部的主薄传来,我有事要问,告诉他……”
玉慈宫里,皇后正和太后叙话,宫女们侍候在两旁,皇后上前对太后道:“上次太后对儿妃说过,赐封北静王妃的事先缓一缓,儿妃想问一下,眼看就到新年了……”
太后看了皇后一眼,不紧不慢的道:“先缓缓吧,哀家自有打算。”皇后心里一怔,轻声应道:“是。”心里却暗暗疑惑,不明太后此举的含义。
自朝堂共议之事后,珂皇子如愿以偿的立为储君,皇后心满意足之际,对水溶和亲之举不再耿耿于怀,相反倒有些欣赏水溶的睿智,正所谓的不打不成交,何况水溶是皇上的宠臣,拉拢好水溶,对珂皇子以后能顺利登上大宝也有利无害,情知水王爷对林王妃很是在意,所以忍不住想卖个人情,谁知太后这里却咬着不放口。
又说了几句,太后忽然道:“皇后,哀家听说最近这些日子,皇上经常宿在承乾宫,惹得后宫怨声载道。”皇后道:“儿妃一定好好劝劝皇上。”太后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告诉皇上,雨露均沾才保得后宫无忧,别忘了这是他的责任。”皇后忙点头应是。
离开玉慈宫,皇后正边走边想,却听一声娇美的声音道:“给娘娘请安。”回过神来,皇后见妩媚娇艳的周妃正立在身前,想起这些天皇上除了去过周妃那里外,再没去别房,皇后的心里便有些薄怒,淡淡的应了一声,皇后道:“周妃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
周妃虽然得宠,但还是对皇后毕恭毕敬的道:“回娘娘,臣妾正要去给太后请安。”皇后道:“去吧,不过本宫有句话想提醒妹妹,皇上是大家的皇上,你好自为之。”说完,扶着宫女的手缓缓的离开了,只剩下周妃呆呆的站在那里。
午后,皇后带着宫女,轻轻地来到了承乾宫,给皇上见过礼后,皇上笑着道:“爱妃,你怎么来了。”皇后看着英武的皇上,道:“臣妾特意来给皇上请安,后宫的姐妹们也想来请安,被臣妾劝住了。”
皇上有些尴尬的笑道:“不用多礼了,朕这几天正忙于朝事呢。”皇后轻声道:“太后吩咐臣妾过来看看,要皇上好好保重龙体,家和则国兴,臣妾不打扰皇上理事,臣妾请辞。”皇上看着皇后离开,无奈的叹了口气。
戴权小心的过来道:“皇上,你已经有十多天没去后宫了。”皇上叹道:“可惜偌大一个后宫,纵有佳丽三千,却没有朕中意的人,有何乐趣。”戴权低声道:“可您是皇上,普天之下都是皇上您的。”
皇上瞅了瞅戴权颜媚的样子,不由自主的道:“可她已经是别人的王妃了,朕真后悔当初,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了。”
戴权看着皇上懊恼不已的神情,上前小心的劝道:“皇上,既然已成这样,皇上就不要再懊恼了,年后下旨选秀,泱泱天下,一定有胜过林王妃的人。”
皇上叹了口气,道:“你是不会明白的,‘山下千林花太俗,山上一枝看不足’,欲罢不能,是何等的饶人心扉。”摆摆手,皇上意兴阑索的道:“你先下去吧,朕想歇一会。”
翻起龙案上的奏折,皇上心神难定,方才的话让自己又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飘逸妩媚、伶牙俐齿的林王妃,“祸福同当,生死与共”,水溶何幸,能得她如此生死相随,想起这些,皇上忽的发现了自己心底隐隐的秘密,难道罢黜水溶的兵权,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却说皇后扶着宫女正向凤鸾宫走去,忽觉得一边见礼的宫女有些眼熟,不由停下了步子,看着低头垂手的宫女,轻声道:“你是哪宫里的侍女。”宫女低声道:“奴婢是如烟宫里的。”
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问道:“皇上最近还去如烟宫吗。”宫女回道:“皇上前几天还去过,不过只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宫女,皇后想了一下,道:“前面带路,本宫去如烟宫里看看。”
如烟宫在后宫的西北角,幽静而又独立,当初将如妃安排在这里,足见皇上的苦心,可惜皇上太低估后宫的力量了,终令的如妃香消玉损,一怒之下,皇上命人将如烟宫的宫人全部处死,只留下两个经常服侍如妃的宫女,继续的照看着静静地如烟宫。
来到院里,虽无人居住,皇后却见这里丝毫没有一丝萧索,一切尽然有序,仿佛如妃还住在里面一样。
进得宫门,便有一股袅袅的檀香飘来,白色的锦帐秀帘一尘不染,转过去,琴案上放着古琴,书案上依然书籍笔墨齐全,一幅长长的画卷挂在书案前,画中的女子柳眉轻颦,清眸含情,身后是江南水乡的十里荷花。画卷两边是皇上亲笔的挽联“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皇后默默地看着,不作一声,倒是身边的宫女忍不住偷偷瞥了娘娘一眼,见娘娘面色平静,才暗暗放了心。
轻轻叹了一声,皇后自言自语的道:“你是皇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得到你。”转过身,皇后道:“回宫。”
穿过长长的锦廊,迎面碰到穆贵妃摇摇摆摆的过来。自从大皇子立储事败,北静王妃自薨,穆贵妃一下失了两大靠山,再加上皇上也不经常莅临紫霞宫,又因和皇后立储之事貌合神离,穆贵妃一下有些孤立起来,后宫里的嫔妃也是见风使舵,奉承献媚的渐渐的少了,紫霞宫里再没有往日的热闹了。
见过礼后,皇后冷冷的瞧了穆贵妃一眼,淡淡地道:“穆妃这又何往。”穆贵妃恭敬地回道:“刚从刘妃那里回来。”皇后道:“大皇子虽非储君,但聪明能干,也是皇上器重的皇子,闲时呆在宫里,好好教导教导。”
穆贵妃低低的应了一声,皇后又道:“没事少乱穿宫闱,别以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本宫都记着呢,若想人不知,除非己没为。好了,回去好好想想,安守本分才是。”
穆贵妃谦卑的应下行礼,看着皇后旁若无人的离开,心里恨极了那个娇媚的林王妃,若不是她,北王爷如何会倒戈相向,妹妹也不会自缢,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况,想到这些,穆贵妃妩媚的脸色也变得狰狞起来。
玉慈宫里,太后静静的倚在风榻上,雍容的面上一片平静,宫女悄悄地进来道:“太后,长公主来了。”太后缓缓的道:“让她进来吧。”
青阳笑吟吟的走到太后面前,娇嗔的道:“母后,你一定又是一个人闷得慌,才唤我来陪你。”太后缓缓睁开双眸,道:“你这丫头,母后唤你来是有话问你。”
直起身子,太后看着青阳依然娇媚的容颜,道:“青阳,你眼看也老大不小了,母后不忍心让你一辈子这样,未嫁守寡。上次你皇兄过来说,吏部纪侍郎与你年纪相仿,还未娶亲,人也长得一表人才……”
青阳轻声道:“母后,孩儿不是说过,这辈子不再嫁了吗。孩儿就在宫里陪着你解闷。”太后嗔道:“母后早已风烛残年,你的日子还长着呢,青阳,别固执了。”
青阳低下头,决绝的道:“母后,你别说了,我不会再嫁了,孩儿的心早在父皇赐婚时就已经死了。”
太后叹了口气,轻抚着青阳如瀑的青丝,道:“你这孩子,真是太固执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看开。”青阳伏在太后的膝上,轻声道:“母后,你就让孩儿安安静静的守着您吧。”太后叹了口气,没有做声,心里却掠过一个念头。
离开玉慈宫,青阳缓缓地向自己房里走去,长廊里隐隐透进的残阳洒在琉璃的地上,影影绰绰,就如青阳苦苦涩涩的心。
回头望了一下已关闭上的锦门,太后的话又响在青阳的心里:“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看开。”是呀,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在心底最深处,总有一抹温柔为他等待,多少年了,连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从何时起藏进自己的心里,是他带着稚气的“娶妃”的笑话,还是那次奋不顾身的舍命相救,总之,那个自小叫着自己“青阳姐姐”的小男孩,不知不觉间走进了自己孤寂的梦里,看着他从一个青涩少年慢慢长成如今沉稳冷静的王爷,看着他娶妃生子,看着他叱诧朝堂,自己的人虽不能陪着,心儿却随着他一步步走下来,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轻轻叹了一声,青阳如花的脸上飘过一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