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道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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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永远的红树林(9)

人民医院虽然将最初确诊的3416患者秦某送进了自建的SARS病房,但于同样没有经验而又造成那些救治秦某的护士和医生的多人传染。被传染的护士医牛也同样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和不去传染别人,他们依然不停地在医院各病房、各科室来回走动,频频接触他人。于是,SARS患者传染给那些非SARS患者,护十医生又不停止地传染给外的病人和传通患者。厌院当时上经尤法接纳和安排接二连三的患者。SARS在向外转出29名患者后,于当晚关闭了急诊大厅间的天井,意为安排成批的留观患者等所用。哪知原本就通风不良的急诊环境更加恶劣,致使急诊药房、急诊检验、急诊收费和近邻的其他儿个科宰均处在山于空气不畅而形成了SARS强大的交叉感染区。

呵,人民民院终于哭泣了,哭得那么悲恸。人们目睹着一个又一个的同胞倒下,一批又一批的閛胞倒下,却无能为力……于是,医院上下、医院内外一片恐慌。那些来看病和正住在医院的患者听说SARS蔓延后能逃的就逃,不能逃的也纷纷想法远离医院。原先在医院干得好好的清洁工和护工扔下一个月几百元的瓷饭碗,不辞而别。SARS病房内的淸洁工作和后勤工作不得不由医生护十来完成,这使得又有一批批医生护士感染上SARS而再度倒下……

人民医院再也无法承受这毁灭性的打击,于4月19日、20日、21曰,连续三次向上面打紧急报告,请求停止急诊和门诊。中国派出首席专家曾光前去调杳核实。情况属实,建议立即关闭所有门诊急诊。曾光的结论,给灾难深重的人民医院带来转机。

4月24日,昔日高傲的人民医院不得不在SARS袭击面前低5头颅,整个医院被市政府宣布隔离。5月初,人民医院向市、区两级作0报告的非典患者高达200余人,其中本院的医务人员89人,年龄最小的20岁,最大的63岁,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医院的骨干和专家。

与此同时,我们知道从人民医院那儿传染上的SARS狀患者仍然在北京其他眹院不停地就诊看病,先是中央财经大学出现SARS爆发,继而足北方交通大学又爆发疫情,北京大学、淸华大学、北丙三院等地方的疫情也频频而起。

北京城彻底地慌乱了一学生丌始成群结队地离校;

民上开始成批地乘火车汽车逃跑;

有钱人驾着车、搭上飞机匆匆离开北京;

齊通百姓扑向商场食品店,卷起米面油盐醋往家奔跑……

北京城陷人一阵混乱一一个个机关大门开始关闭;

一座座小区实行封锁;

一条条街巷没了行人和车子;

有些市民们躲在居室不敢出门,整天将脸紧贴在窗口,惊恐地睁着双眼看着外阁那个黑云报阵的慌乱世界……

一辆公交车上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咳了几声,全车人吆喝司机赶快停车,随即争先恐后跳下车。路近的人干脆步行,路远的纷纷招手打的。

的哥问:那公共汽车上出什么事了?乘客说:面有人咳得厉害,可能是非典。的哥一听,脸色刷白,忙推说车子没油我要去加油。说着,一踩油门,哧溜走了。

喂喂,我又不是非典!停车停车!乘客一边喊着,一边追赶。的哥早已溜回自家的巷口;想把乍开进大院。

不能进!你们出租午一整天在外面拉人,谁知道有多少非典患者上了你的车。为了你的家人和全院子人的安全,我们不能让你进院。儿位老太太严防死守着铁门,任凭的哥怎么说,就是不让进人进车。

的哥左蹬脚,右憋气:我、我……这到底是怎么啦?他蹲下身子,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你们不能不让我回家呀!要是我家有人得了非典谁救她们呀?

啊?你家有非典病人哪?老太太们一听,吓得四处逃避,一溜烟人走巷空。

的哥抹干泪,走进己家的楼门,敲广儿下、,没见动静,又敲:是我回来啦,怎么不开门呀?

知道你回来了!可你不能回家,孩子要被你传染了怎么办?里面的女人说话。

的哥一愣,说我……你们怎么知道我会传染非典嘛?

里面毫不留情地: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传染嘛?你整天在外面拉人……

的哥有口难辩,只好问:那我总不能睡在门外面吧?

这时门突然开出一条缝,缝里甩出一条被子,门又猛地关上。里面的女人说你今晚就先在外面睡一宿。不为大人想,也该为孩子想是啊,孩子比什么都重要的哥想想也是,于是便无奈地卷起被子,蜷缩在墙旮旯。真的岽厂,不管怎么说,先睡一觉再说。

你别睡这儿呀!离我们门口这么近不行!突然,对门的邻居在里面高卢嚷嚷道。

这是的哥想不到的事,他火广:你们以为我真是得非典了呀?你不是非典为什么你家里人不让你进屋?

我……的哥有口难辩,抱起被子就往楼下走。

他重新回到车里,一狠心:妈的,上路拉活去吧!

车子发动起来,轮子向前飞奔。的哥突然发现今晚的大街上,这么少的行人,这么少的车子,一条平安大道,竟然从西到东,没遇见几辆车子。后来他绕到长安街,长安街,从东到西,平时驾车走一趟少则也得二十分钟,碰到上下班时,没半小时走不完,可这一次他才跑了七分钟。痛快!可刚刚痛快过后,他的心开始有点着慌:整条中国第一街今晚力何如此空空荡荡?他开始留意大街,开始留意大街上遇见的每一个人、每一辆车……没有一个行人,有三个骑自行车的人见了他的车子,赶紧远远地躲到一边。有四辆迎面而过的车子,其中两辆是鸣着警笛的急救车,那闪动的白色救护车,走得比他的出租车快得多……的哥越开心头越感发毛。北京这是怎么啦?北京人都上哪儿去了啦?都要死啦?啊,往日喧喧嚷嚷的城市咋一下变成这个模样儿?他的子上开始有些出汗。前面是八宝山了,他看到一辆鸣着警笛的车子从他车前掠过,直拐火葬场。的哥慌张地在大街中央打了一个180度的转向:回吧,八宝山那儿太背。

的士像头恐慌而迷途的羊羔,不知奔向何处。

他多么想看到一个人,看到一辆车,哪怕是跟他头顶头地撞一下也好。孤独和寂静同样可怕,那种可以让人精神崩溃的可怕。

这么大的城巾,见不到人,见不到车,那种情景,不是亲身感受你是无法想像出来的。一句话,它比进地狱还吓人。一个多月后,这位的哥依然心有余悸地这样说。

车子疯奔着,四周一片静寂,只有时不时的急救车那刺耳的鸣笛还似乎告诉的哥,这个城市还有人活着。

好不容易他在公主坟转上三环航天桥底下的辅路上,他看到有个男人左有肩上背春两个大旅行包在吃力地走着。的哥平稳地将车靠近拎包的人,意思是:上车吧,别累了。

可人家朝他摆摆于便宜,甭管多远,十块钱保送到你家门口。的哥从来没有这么贱卖过自己。

人家还是朝他摆摆手,嗡声嗡气地:我还不能回家。

为啥?他问。

那拎包的人说老婆不准回。

的哥心头一乐:此君与我同样可怜。问:为啥呀?

对方气呼呼地将包从肩上卸下,甩在马路牙子上。说:刚下飞机,碰到一群穿防护服的闵生将?个航班的几十名乘客拉出了,说是那航班上有个人可能得了非典3我出飞机场时打手机回家告诉了老婆。她一听就说让我先别回来,让120査一下那个航班上的乘客是不是都找到了,那些人中到底有没有得非典的。如果有的话,我更不能回家了。老婆说得有道理呀,说我和那个航班下来的人都在一个候机坪出来的,我就有可能被交叉感染了。所以我现在只能在大街上流浪。你说这是什么事嘛!

的哥干脆把车子停下,掏出烟,递给马路牙子上的那仁兄。

别别,我们俩最好离开十米以外说话。也许是我传染给你,或者是你传染给我,都不好。要不我离开一点。那人拎起包,走出的哥的车子十米以外的地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烟卷。

的哥愤愤地把手中的烟蒂往窗外一扔,踩上油门,一出就是几十米。

他意识到自己的脸十有股滚动着的热流滴向下颏。

环路两边是闪动的灯,那灯在今晚怎么看怎么像一盏盏鬼火在晃动,像鬼神在眨眼……

大街上依然没有人,偶尔有的车子不是风驰电掣地与他迎面擦过,就是呼啸鸣警的救护车横冲直撞。

喂喂,师傅师傅,停一下!停一下!路边,有个年轻的女人向他招手,那样了异常着急。

的哥娴熟地将车靠到那女人身边,他发现对方只穿拖鞋。上哪儿?

女人后退儿步,说:不是,我不是要上哪儿……

的哥心说不是上哪儿招呼我千啥?他重新拉上挡,启动车。

别走,别走啊!女人追过来,气喘吁吁,又一副哭腔地说:师傅,你能帮帮忙吗?

的哥刹住车,问:啥事?

女人说我养了一只狗,有三年了。可这两天邻陆们不干,非说动物传染非典,他们几次三番上门要处理掉我的狗,说我自己不扔他们就要动手打死它0我赶紧吃完晚饭后就把狗放出去。可是刚过一个多小时,邻店们又敲门说狗不能随便扔在外面,孩子们常在院里走来走去,更容易被狗传染非典,一定让我把狗找回来,还说不找回来连我都不能进大院了。你说我可怎么办呀?师傅你一定帮帮我呀……,女人说着哭了起来。

的哥第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平日火筒子的他,此刻心头酸酸的:上车吧,我们一起找找看。

哎。女人迅速上车,连连道谢。

车子不能再飞驰了,以最慢的速度行进着。他和她的眼睛各负责一边,紧盯着路边的仟何一处细微的动静。

真是想不到,怎么会连路边的草木也不动了?的哥的心头好一阵凄凉。

在那在那!我看到我的宝宝了!女人突然尖叫起来,她说的宝宝就是那只被遗弃的狗崽。

车子停下,女人立即像运动健将似的冲向草丛,然后几声呼唤,那只孤独的小狗汪汪几声后直扑在主人的怀里一她们重逢了。

你走吧,我们自己囬去就行了。谢谢啊女人回头向他招招手,口中还轻轻嘀咕了一句出租车现在最容易传染上非典,对吧我的宝宝?

的釙心头冉起忧伤,他是很想拉她们回家的,不给钱也没有关系。只是不想如此被人鄙视和误解,也更不想如此孤独地度过漫长的恐惧之夜。

他又开始无目的地转回到平安大道。这时我看到了他,而他也看到我一准确地说是看到了我们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