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道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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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永远的红树林(4)

某先生在中央媒体当了十儿年记者,过去每一次出使京城到外省市采访,虽不能像部说司民出巡那样总有人迎来送往,但仅凭北京这个金字招牌,哪个地方不对其笑脸相迎,不将其捧作红星?可是从防使他昔日的荣光一扫千里,因为他身背一块北京来的黑色招牌,在自以为好不容易躲过北京的霉气喜气洋洋中来到某省采访,想不到一十火车即被警车开逍,严肃相迎一程后,送进一处前不着村后不荐店的荒蛮之地休息。这一休息就从此失去自由。

你们总该帮我给电池充电吧!我要跟家里人通个话!他喊破了嗓子比看守他的人帮着充下手机电池,吋人家远远地隔着门对他说:上面说了,凡是你摸过的东西,我们一律不能碰。对不起了,兄弟,这是上面的意思。你一个人,你一个小家,得为我们大家着想啊!忍着点口巴!

我的天哪!我啥病都没有呀!你们放了我好吗?我不留你们这儿,我也不采访了,我回北京总可以了吧?那仁兄哭若乞求人家放了他。

人家明确告诉他:再放你回北京,我们就犯更大的错误!不能放,呆着吧!

那要呆到什么时候嘛?

呆到你们北京没了非典,呆到你们北京人再不传染我们就行!人家这样告诉他。

后来这位名记真的哭可哭也不顶用,人家将民兵连全部调十,三班制轮班守着他。没辙,后来他不哭了,也不求人家了,瞅着一个空档,翻墙逃了出来。20天后,当他返回北京时,与打了败仗的落荒逃兵无异。他在饭店一边吃荇久别的烤鸭,一边叫我诉苦道:早知道外地如今这么瘟咱北京人,我就是宁可得非典也不会出京城一步。

你以为呆在北京人家就不找上头来?我说。

仁兄看看我,不解。

我说:我有个老乡,冏在北京,与我同名同姓,他在非典最疯的曰子里带家人悄悄逃回了老家。也不知怎么的,被人发现了。结果何违明从北京逃回来了的消息不胫而走。我老家有不少人知道我这个作家何建明,于是当地政府部和居委会以万分关心的方式,出动大队人马,到处寻找我这个从北京逃回来的何建明。我老爸怎么解释都不行,越说我没上家,人家就越相信我肯定是躲起来了。他们连我的远房亲戚家都去调査追踪,最后如果不是我在中央电视台出镜做节目和亲自给巾委书记打电话说明情况,大概我还要继续被人追杀若干时间。追查倒没什么,可我的名誉谁负贵?

哈哈哈……没等我说完,这位仁兄笑得眼泪直流,连声说:你是作家,以后一定要闷全国人民说说清楚,咱北京也冤呀!这非典吋小—是我们北京传出去的呀!你一定得写文章告诉全国人民。

我当然要写。因为北京的特殊性,北京出现SARS,出现从未有过的严重疫情,出现在2003年春天的疫情,它已经不仅仅是一场自然灾难,也不仅仅是北京自己的事。北京的非典不像广东、香港的非典那么简单,尽管它是同一种疫情。北京不能有半点闪失,不能有半点让国人迷惑与失望、憎恨与惧怕。它,我们可爱的首都,心中的圣城,中华人民共和国13亿公民的心脏啊!

而北京本来也是个干净的城市,一个健康而强壮的城市。它没有也不产生SARS病毒原体,它根本就不该受到这样疯狂的瘟疫袭右和蹂躏!

北京更不该接受不公正的指责。

北京是无辜的。

何北京没有能避免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袭右。

第一例8413输入者悄悄进京城。

2003年初春的北京,比任何时间都阳光明媚。举世瞩呂的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第九届全围政协会议分别于3月5日和3月33在这里召开。由丁一是政府领导的换届会议,因而3月初的北京承担着两会的重任,全市人民喜气洋洋地沉浸在一个特殊的春天里,似乎谁也没有把远在广东和香港的非典放在心上。事实上,那段时间里北京人并不清楚广东和香港的非典到底有什么仿害?同样,似乎谁也不相信这一奇怪的南方病会在之后的几十天内,以无法理解的速度疯狂地袭击北京,并且几乎使整个城市陷人绝望之中。

谁也不曾想到,SARS其实就在两会爿开之前,已悄悄地伴着一个不经意的过客,潜人冉都。毒魔是伴着美女进人北京的一一位山西的年轻女商人患上了SARS她丈夫在怀疑自己妻子得了广东、香港的那种毛病后,第一个反应是:要找中闰敁好的医院去!

北京成了他们的首选,也是心目中的唯一选择。

那时的北京,与全国的所有城市一样,是个完全不设防的城市,而它比中国的仟何一所城市更有包容一切的宽阔胸怀,因为它是首都,人民的泣都。

人民向往北京,是北京的…种福分。然而可恶的SARS利用了人民的这一心理,达到了它瘟神的可耻目的。

128日之后就是3月1日。历史可以记住这个时间:2003年3月1日,天空刚刚拉开自己的序幕,凌晨1点,著名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北京301医院,迎来了第一例从防。

瞧这毒魔,它都会找地方!北京人谁不知道那301医院是个什么样的医院?毛泽东走的时候是在这儿,邓小平走的时候也在这儿……

我们行急病号,想住院,尤论如何请帮忙给安排一下。患者的丈夫急切地请求医生。

医生指指日历:今儿个是星期六,住院可不好办,怎么着也得周一才行。叚生对患者作了简单的诊断,说:要不先到急诊病房?

行,只要能住下就行。患者家属非常感激。

从奶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北京落下脚。同在急诊病房的还有儿个人,他们都娃小问件质的急性病患者。

使病人高烧小断,它的意图是想获得更好的传播温床,于是又被合情合理地从急诊病房转到丫呼吸科病房。

闺女,你咋样了?啊,吃点东西啊不吃怎么能顶得任呢!患者的母亲瞅着胸脯剧烈起伏的女儿,心急如焚,趴在病榻前一点一滴地将水喂进那张干裂的嘴。

哈哈哈……那个隐身的SARS病魔在狰狞地狂笑着,它手舞足蹈地比已的后代毫不费力地寄生在另一个人身上,那是位56岁的母亲。此时母亲内己的体温已达39度!可怜天下父母心,并不年迈的母亲怎么忍心比自己年轻一半的女儿受苦受难呀,更何况她是全家最光荣的财富创造者啊!

丈夫在一边焦虑地看若妻子和岳母大人的这一幕,找来医生,说:想想法子让我岳母也住院吧

民生一最体温可不,烧着呢!住院吧!

大夫佘丹阳心细,说你们家几个患者得的病跟广东、香港的非典症状差不多,得分隔住好些。

其后,已经同样被SARS传染上的母亲又被安排在另一间病房。

与此同时,年轻女患者的父亲从山西打电话说他也在发高烧,而且上医院输液几日后不见好转。医院说他是支气管炎。可我觉得太难受呀!父亲跟高烧在病榻十的女儿说,他也想上北京来治病。

那就赶快来吧!女儿用微弱的力气对父亲说。

3月5日,父亲乘飞机抵达北京,然后直接进了302医院。

这一家人在北京汇合,其数最之多,令人惊慑:除女患者本人外,有她的丈夫、1岁多的儿子、父亲、母亲、奶奶、弟弟、弟媳、大伯、小叔子、二姉,加上女患者公司的两个伙计及她一个在北京工作的舅舅,共计14人!

此时,这一大家人除女患者和其父母发高烧外,她弟弟、弟媳等也相继出现发烧。年轻女患者的丈夫急得团团转,跟医院商最怎么办?

我们301不是呼吸病专科医院,最好转到专科民院。医生说。

那该到哪个医院合适呀?

北京成该有专治呼吸道疾病的医院呀!医生说。

我们相信部队医院,部队医院中有没有这种专科的?

302医院在这方面比我们要强。

也好,父亲已经进了302医院,一家人在一起可以相互更好照应。女患者的丈夫立即向北京120急救中心求助。

我们接到求救,就立即派出救护车前往301医院。当然开车的司机和医生浑然不知将要面临的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疫,他们以其平时抢救和转运病人的正常状态投人了战斗。北京市急救中心急救科主任罗怡事后这样回忆道。

从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保存的全市从防患者病理档案十―,我看到当时于某从301医院转出之时医院对她的查体结果是:白细胞4600,浅表淋巴结无肿大,诊断为双肺炎。

这一家的患者在自己的亲属和朋友的帮助下,或被抬着,或被搀扶着上下救护车,于3月6日住进解放军302医院。后来知道,302医院。

在没多长时间里就有十儿个医务人员被感染,成为北京最早的一批染上SARS的医务人员。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同时由于院力及时组织人员对的袭击进行了有力的反击,因此也涌现出了一群像姜素椿等英勇无畏的内衣战士。

3月7日,女患者的父亲猝然去世。他是北京被SARS疫魔袭击中第一位死去的不幸矜。

302医院紧张了,从有限的判断中,他们感到这一家人患的病与正在广东、香港流行的非典十分相似,于是向当地的丰台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简称匚!报告了,据说同时也报告了卫生部。丰台区匸工作人员去了302陕院,佝无获时归。

此时正值两会召开之时,引起军方重视的病情,自然也使专司疾病预防的北京市高度关注。在接到丰台区口工:的报告后,他们立即派出专人,开始:有关北京SARS的第一例正式接触。

受命此任的是年轻的北京市应急中心主任沈壮。

这位具有良好素质的公共上生应急专家,后来参与了北京与3入85战役的所苻前线战役,特别是三、四月份北京的SARS还处在保密阶段,沈壮和他的战友早12投人了极其紧张和高度危险的战斗,参与了拯救每一位3/5患者的现场工作3他因此成了整个北京SARS战役最仝面的几个证人之一。

沈壮其实一点也不壮。在SARS还在不断袭击北京的口子里,我见到他时第一句就是这样对他说的。

大概这段时间被SARS吞掉太多营养了。这位第一位与北京出现的进行曲对面搏杀的SARS的年轻疾病防控专家以玩笑回位我。

我们第一次见闹就一见如故,而且是那种令北京人惊恐的零距离接触有我们肩并肩的照片和数小时的面对面采访为证。说实话,当时我不是心里没有顾虑,但我是采访者,职业和良心驱使我不能在这样一位拯救过无数北京人生命的英雄面前作出任何一点有伤害他感情的行为。我们在采访中间,他曾告诉过我,他的身上是有SARS病毐的。当时我也明确告诉他:你身上的英雄气概已经使SARS惧怕和退缩广他笑言:我想我不会将病毐传染给你的。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依然要向读者坦白,我当时还是有点担心的。在若干天后这种枸心才慢慢没有那些日子我一直记着沈壮给我讲过的一件事:东直门医院有位大夫,曾经同事们一起在没有什么特别防护条件下参加过对一位毐王的救治,后来他的同事中有相当一批人倒下了,甚至献出了宝黄生命。此人命大,没有被SARS击倒。可有几天他也发烧难受,体力下降。当看到同事们一个个倒下时,这位大夫坚持战斗在岗位。就在那些口了一里,他的爱妻给他送来两次粥,并且喂过他一次。后来他的爱妻被5/5传染死了。亲爱的读者,你说我知道这样的事后,那些天的担心是不是可以原谅?

沈壮和他同事的出现,使北京的从此有:明晰的脉络,也使我的写作有了最真实的第一手资料。我这里有北京每一位SARS患者的全部原始病情记录。加起来有这么长一沈壮伸开双臂,给我做厂两个一人长距离的动作。

我明白了:他手里掌握着北京所有SARS!病症的原始记录。那是一部SARS的罪恶史!那是一部北京人不愿回酋的血泪史!那是一部让我们永远记住什么叫生命重于泰山的历史!

沈壮参与了北京第一例的发牛―、到以人民民院大规模爆发集体传染为标志的北京疫情之初的全部患者的现场病情调查与救治工作。在我看来,他是整个北京抗击SARS瘟疫保卫战中最伟大的战士之一,尽管在本文发表之前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伹我相信,在北京抗非伟大战役的纪念丰碑上早晚会有他的名字。

沈壮略带自豪地告诉我,他可以不用看原始记录,就能背出北京初期每一位活着的和死去的SARS患者的发病情况与众多细节。正是他和他领导的应急中心的战友们及其后来建立的2500多人组成的流行病调査大队队员们,为北京人民和全国人民战胜建立了不朽功绩。沈壮以极其平静的口吻细述了他的一件惊心动魄的亲身经历,为我揭开SARS袭击北京之谜,提供了珍贵的第一手材料这材料是沈壮与他的战友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在那些SARS患者的病榻前、急护车上、甚至是太平间里获得的。它可能比生命还重要。

山西女患者的父亲之死,拉开了北京SARS略疫情的黑幕!

沈壮,快到中心来,有紧急情况需要你夫处理!3月8日凌晨四五点钟,刚刚因处理另一件应急事才回家睡广不足两个小时的沈壮,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我马上到。沈壮给妻儿盖好被了蹑手蹑脚出了门。

初春的北京,寒气逼人。沈壮打了个冷颤,那个冷颤他记得很清楚。不知仆么缘故,我对那天打的冷颤记得特别清楚。沈壮在接受我采访时说。

当日且,沈壮带着厲下到了302眹院。上午的会议是应302医院建议召开的,参加人员有北京市卫生局、国家人员、解放军总后卫生部、302医院和沈壮代表的北京五方人马。会议议题是分析和处理北京第一例846死者及首例对北京的疫情后果。那是我们作为疾病预防中心和生部门第一次感到SARS奶真的来到了北京!虽然当时大家还没有认识到它会在之后的几十天里带给北京那么严重的疫情,坷我真真切切地感到这种病毒的厉害了。沈壮回忆说。

此次会议就302SARS的患者与死者的处理问题进行了分工:302医院负责救治患者,总后防疫部门负责对医院的易感人群进行追踪,国家力量负责流行病调查,沈壮他们负责军队之外接触过这家患者的排查工作。上午的会议,到一点,死者被拉到医院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