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战争教父李靖第1部:乱世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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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为保家人,李靖归唐(2)

李渊摘了宝剑,流泪跪拜道:“启禀代王殿下,罪臣李渊为救黎民于水火,不得已而兴义兵。阴世师、骨仪等贪婪苛酷,抗拒义师,是故今日方始得见殿下。殿下宽仁,下令保住臣之亲属,臣万死难报!今臣负荆请罪,全凭殿下裁夺!盼殿下以社稷为重,重振朝纲,前朝重臣,无罪者听凭殿下封赏任用,臣愿肝脑涂地,辅佐殿下登基,还大隋子民一个清平江山。”

杨侑自然知道李渊口是心非,但情势如此,也就顺意说道:“唐国公请起!既然义师已入长安,还望少杀生灵。本王居东宫已然不适,请唐国公尽早安排吧。”

于是李渊请代王移驾顺阳阁,将阴世师、骨仪抓起来,命李建成将二人斩于朱雀道,为李智云报仇。阴世师、骨仪至死仍破口大骂。

斩了阴、骨二人,李渊问明道路,亲自前往铜锣巷李靖住所。其时李世民正整饬军马,得闻此讯,独自骑快马追了上去。

包围李靖府上的兵丁见了李渊,闪开一条道路。李渊进了院子,见李靖尽聚家人,端坐于堂中。李靖居中而坐,见了李渊,起身行礼:“有劳唐国公亲自前来,李靖不胜荣幸。”

李渊眨巴了几下小眼睛,道:“药师好清闲啊。刚才,我已令建成将阴世师、骨仪二贼斩于街市,现在该轮到你了。”

李靖道:“阴将军和骨郡丞冒犯唐国公,本是不该。然而二人忠于王事,职责所在,唐国公为报私仇而诛杀二人,恐怕有损你的名声。”

李渊大怒,一挥手,两名兵士上前拿住李靖,迅速绑了。

李渊冷笑道:“李靖,你在马邑时就对我心怀不满,串通王仁恭向朝廷奏报,令我出兵抗击突厥,是何居心?你乘王仁恭与刘武周争斗之际,假装要去江都受审,其实就是告发我兴义兵;后来因道路阻塞,逃回长安帮阴、骨二贼对抗义师,致使我儿命丧黄泉,罪大恶极!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来人,拉出去砍了!”

两名兵士扭着李靖的胳膊,往外就推。李靖亢声道:“唐国公明鉴!你兴义师到长安,历时数月,我要逃走,有的是机会;倘若我相助阴世师守城,只怕唐国公没这么快就攻下长安。在马邑时请旨令你出兵,是为百姓免遭突厥铁骑蹂躏,绝非私心。现今你平息暴乱,正是收服人心的好时机,怎能因私怨而杀我?”

李渊也知李靖说的是实情,但因对他没有好感,心想此人精通兵法,留着或有用处,但若不挫其锐气,恐怕不好驾驭,于是并未喝止兵士。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但听大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李世民在远处大呼:“刀下留人!”

须臾,一骑飞奔而至。马未勒稳,李世民跳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靖跟前,一把推开押着他的兵士,迅速解开了李靖身上的绳索,道:“靖公受惊了,请恕世民来迟!”这才走到李渊身畔,下跪道:“父亲大人,靖公乃当世良将,何故如此相待?”

李渊原本是恨李靖早不投他,并不是执意要杀。当下故意道:“二郎莫要多事!这李靖几次三番与我们为难,又与阴世师一伙,你五弟之死,与他有关,不杀难消心头之恨!”

李世民道:“父亲大人,靖公与孩儿有旧,当年雁门救驾,孩儿得立寸功,皆是靖公之谋;马邑拒敌,同仇敌忾,非靖公私心,而是为国家计;五弟遇难,皆阴世师、骨仪之错,现二人已伏诛,与靖公何干?况神符、道宗等人,亦因靖公得以保全,何以恩将仇报?父亲刚入长安,然关中骚乱,天下未定,正是用人之际。靖公自幼熟读兵法,马邑一战,弹指之间,强虏授首,突厥胆寒,举目朝野,谁能与之争锋?父亲大人既有兴社稷、安天下之志,当礼贤下士、宽恕旧臣,何况靖公这等能人志士?世民斗胆请父亲收回成命,以显威德;天下贤才知之,必为父亲容人之襟怀所感化,争相来投,何愁大业不成?”

李渊捻着山羊胡子,觉得儿子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上前几步,对李靖说:“药师可愿助我?”

李靖道:“唐国公心怀天下,二公子怜悯苍生。只要唐国公有济世之心,李靖愿效死力!”

“我兴义兵,自然是为天下苍生。”李渊道,“世民为你求情,你就留在他身边出力吧。”说罢翻身上马,解除了对李靖一家的看守,忙着安民去了。

危险解除,可把堂中的虎京吓坏了。他一直盯着李渊。如果李渊真的把李靖砍了,他会冲出来直扑李渊。距离已精确计算过,是一十八步。十八步,虎京掷剑即能取李渊性命。现在,藏在衣袖中的短剑,已被他捂得热了。

李世民当然没察觉到这些。他见父亲走远,才对李靖道:“靖公,世民想拜见张夫人,并在府上讨杯水喝,不知可否?”

李靖将手一引:“二公子请。”

张出尘刚才吓得脸都白了。但李靖此前有交代:若李渊斩他,即拿出早已备好的书信,求李渊保全妻子儿女,今后回三原安生度日。书信内容极其诚恳,料想李渊在收拢人心之际,不会下此毒手斩草除根。

李世民进了厅堂,见了张夫人,抱拳道:“李世民拜见夫人。”

张夫人还礼:“敦煌公大人大量,救了我们一家,此恩此德,永世不忘!德謇、德奖、青鸾,过来拜见恩公!”

于是李靖的二子一女叩拜李世民。李世民连忙扶起,见青鸾身侧有一美少女,一双妙目看着自己,不由心头一动,问李靖:“靖公,这位姑娘……”

“哦,这是我义女月漓。”李靖想了想,还是直言相告的好,于是接着说,“不瞒二公子,正是阴世师之女阴月漓。”

李世民天资聪颖,一听便明白了。见阴月漓对自己盈盈下拜,赶紧扶起她,心下顿生爱怜。于是对李靖道:“靖公放心,阴世师是阴世师,其罪与月漓姑娘无涉。”

阴月漓闻言,再次下拜而泣:“求敦煌公看在我弟弟年幼的份儿上,饶过他吧!你要杀,就杀我好了!”阴世师幼子阴弘智,才七岁,最是听姐姐的话,因此月漓相求。

德謇、德奖与阴弘智有同窗之谊,亦下跪相求。李世民见阴月漓滴泪后,如雨后梨花,心头一软,道:“放心吧,我这就去救阴家小公子。靖公,容后再叙!”

李靖送李世民到门口。李世民飞身上马,向阴府奔去。李元吉正拿了阴世师家小,准备斩首,幸好李世民赶到,救下了阴弘智及阴府老弱。

李世民又找到李渊进言,称长安初定,宜广布仁德。李渊听从了他的意见,除必杀的顽固抗拒的十数名文武官员外,其余的人都放了。于是长安城内,皆称颂敦煌公之德。

李靖一家脱险,虎京上前祝贺。然而李靖神情郁郁,抱拳对张夫人道:“李靖谢夫人先见之明。”

张夫人叹息一声,道:“夫君心结,妾身自知。然而皇上荒淫,致使天下大争,夫君岂能因循守旧、愚忠暗主?当初皇上授你马邑郡丞之时,命阴将军‘看顾’我们,何曾有体恤臣下之心?夫君雁门解围,马邑拒敌,已报皇恩,何必拘泥于此?”

李靖也叹道:“夫人良言,愚夫心领。然而唐国公虽据长安,天下仍有变数。我投唐公,只因不忍家人受到牵连——夫人跟着我未曾享过清福,德謇、德奖、青鸾年幼,实不忍就此相离。然而作为大隋官吏,只顾一己之私而不顾江山社稷,非良臣所为,因而羞惭万分。”

张夫人正色道:“夫君此言差矣!古来朝代兴衰更替,而江山百姓依旧,皆因德行之故。夫君虽有大才,然而独木岂能擎天?妾身观唐国公、敦煌公用兵,于民秋毫无犯,况且当下仍尊代王,就算将来改弦易辙,只要苟利百姓,夫君亦当遵循天道,襄助德仁之君安定天下,何必因不守小节而自寻烦恼?”

李靖再拜道:“夫人之言,醍醐灌顶,李靖受教。”

张出尘微笑还礼:“夫君言重了,妾身还是那句话:大乱大争之世,方有将军用武之地。大丈夫行世,解民倒悬为大,忠君事主为小。些许屈辱,何足道哉!”

隋大业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在数番游说代王杨侑获得成功之后,李渊扶杨侑在天兴殿即皇帝位,改元义宁,遥尊杨广为太上皇。过了两天,杨侑“投桃报李”,特赐李渊持黄钺、持节,委以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晋封为唐王。李渊以武德殿为丞相府,每天在虔化门处理政事。

有榆林、灵武、平凉、安定等郡的太守、郡丞闻听新皇登基,派人奏请恭帝任命。李渊扣住文书,入内觐见新皇,说知利害。杨侑心头明镜一般,若不相从,恐遭其害,于是下诏:凡军政事务无论大小,以及文武官员的任职无论贵贱,典章制度的执行惩处,全部归丞相府处理,只有在城外祭祀天地以及四季祭祀祖先要上奏杨侑。

至此,李渊拥有专断之权,设置丞相府官属,任命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李纲为丞相府司录,前考功郎中窦威为司录参军;封李建成为唐世子,封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公,封李元吉为齐公,封堂侄、亲兵队长李孝恭为左光禄大夫。其余随李渊起兵的将领僚属,皆有封赏。

待诸事初定,已是十二月光景。长安百姓见惯了这种政权更替,也没放在心上,各自准备过年。

这一日,长安下了大雪。李世民一人一骑,到了李靖府上,请他到秦公府赴宴。李靖道:“秦公有约,遣一下人来即可,何必屈尊亲临?”

李世民笑道:“靖公年长,在将兵上是我的老师,怎能轻慢?今日来请,特意引见几位将领。他日靖公用兵,或可相帮。”

于是李靖出了府门,让虎京备马,与李世民并辔而行。在大街上,正好碰到李建成与李元吉率众出城行猎。

李靖下马行礼,李建成假装没看见,扭头对李世民道:“二弟,这么大的雪,正是围猎的好时节,你同我们一起出城如何?”

李世民道:“大哥、四弟先行,我要请靖公到府上饮酒御寒。”

李建成这才看了李靖一眼,道:“二弟须自重身份。父亲为王,我等为公,天下哪能随便一个人都称‘公’的?”

李靖有些尴尬,赔笑道:“世子见教的是。李靖职分低微,蒙秦公抬爱,深感惶恐。”

李建成根本不给他面子:“什么职分低微?李靖,你还道自己是马邑郡丞啊?马邑被你弄丢了,送给刘武周了!你现在什么也不是,一介布衣而已。要不是父王宽仁,焉能让你活到现在?”

李世民有些不高兴了,道:“大哥多心了。靖公年届五旬,深通兵法,可为吾师,称‘公’未尝不可。”

李元吉懒得听他们啰唣,催促道:“大哥,咱们走吧,别误了时辰。二哥爱叫啥就叫啥吧。”

李建成哼了一声,扬鞭催马,和李元吉踏雪而去。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道:“靖公,我大哥这人,平素少读诗书,礼仪欠缺,还望靖公不要见怪。”

李靖尴尬一笑:“秦公说哪里话?李靖丢弃郡县,确实有罪。秦公对李靖称谓,还望直呼其名为好,免得乱了法度。”

李世民昂然道:“我李世民对谁怎么称呼,心中自有主张,就算父王不喜,亦不能阻止,何况大哥!”

李靖觉得,眼前这位未及弱冠的少年将军,神情间有一股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