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狮语者
9373000000033

第33章 继续前行(1)

我一直觉得,莱塔茨是一头了不起的狮子。在看到它照顾冰的孩子后,我们都知道,它不像我们担心的那样,是一头由我们养大的冷血怪物。不过,它虽然让我们带走小狮子,却拒绝离开它给小狮子筑巢的那片丛林,它拒绝被我们送上卡车。

最后,我们把食物放在一个动物休息室,引诱它进去,再将动物休息室装进一个笼子,然后我们把笼子抬到卡车上。我不想用麻醉药把它打晕,因为我觉得不应该再让它承受第二次。跟冰向我们表示道谢和满意的眼神不同,莱塔茨从卡车后面看着我和罗德尼·朗贝卡那的眼神,是在说:“你们是伤害我的人,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

到今天,当我开着车穿过围栏去跟莱塔茨打招呼时,莱塔茨会在车窗外回应我,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仅止于此。我们不但失去了跟莱塔茨的友谊,连与莱塔茨后来的女儿成为朋友的机会也失去了,因为要接近它们,就得冒生命危险。有我们在时,它总是小心地保护着它的女儿们。我与狮子友好相处的自信被击溃了,这一点,我和莱塔茨都认识到了。让人感伤的是,我们不得不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行。

但这里有另一个问题:为拍摄《白狮》,我差点累倒。所有参与拍摄的狮子和人,都没有按计划到位。我在拍摄之前遇到的电影业的很多牛人,比如迈克尔斯·斯旺,他最初是做我们的摄影指导,他一直坚持到拍摄完成,最后他是做了电影的总导演,我们的调焦员休斯敦·哈登,同样是一位牛人,像他们这样出色的人,此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除了迈克和休斯敦之外,罗德尼·富尔和罗德尼·朗贝卡那是仅有的两位从电影开始一直跟到最后的。还有海尔格,她永远那么睿智,如果不是中途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她一定会跟着我们拍完的。

以往,我与人相处的障碍有狮子弥补,它们很少让我失望,但这次我没有这么幸运。我们的明星雄狮——莱塔茨,永久性地罢工了;格雷厄姆,原计划的替补已经被斯莱杀死。我只有一头魁梧的雄性白狮,还有一头极漂亮的狮子,名叫索尔,它在长大后将出演成年莱塔茨的角色,但我们需要另一头成年雄狮替代真正的莱塔茨,十分需要。不过,随着索尔日渐长大,我们在即将到来的新拍摄季面临的压力也减轻了。

我通过熟人、电话、互联网,满世界找成年的雄性白狮。我们联系过美洲的、欧洲的、澳洲的,但结果是,如果要运一头狮子来南非,就得把那头狮子的驯狮师带来,他们可不想把狮子全权交给我们。这点有道理,我跟新来的狮子不熟,又不愿意对它们用武力。不过,雇一头狮子和驯狮师漂洋过海来南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位在美国的驯狮师告诉我们,我们不必非得找一头能演电影的白狮,他可以把它的棕色狮子染成白色的给我们用。我谢绝了。

最后,我们查看了一下从我们公园里卖出去的白狮,了解了一下它们现在的情况,发现其中一头叫雪,现在住在东开普敦的一家农场,供人参观。我们到那家农场看了一下,不过我们运气不佳,它刚好到交配的年纪。就像你能想象的,这个年纪的雄狮正急吼吼地寻找母狮交配,它才不会管两个人是来找它做什么的。它看了我和罗德尼一眼,就对着我们发火。眼见这种情况,我们退了出去。我没有必要被一头心情不好的狮子两次告知,它不想做电影明星。

有人把他们的白狮的照片发电子邮件给我们,但我们在里面没有找到一头值得我们去看的。几个摩霍克人养了几头小雄狮,但我们需要鬃毛浓密的成年雄狮。我们觉得我们都快要崩溃了。我们又翻了公园里以往的记录,发现我们漏掉了一头——斯芬克斯。

斯芬克斯被狮子公园卖到旅游景点,在太阳城赌场附近,约翰内斯堡西北酒店聚集区。接着我们查出它的年纪,正好可以代替莱塔茨。于是伊恩给他们去了电话。

我曾帮着抚养过斯芬克斯,记得它是一头很可爱的狮子,但我不知道它能否跟我们一起拍片。它的新主人将斯芬克斯租给我们,我让罗德尼去把它带回来。当罗德尼前去带回斯芬克斯时,我对他说:“听着,罗德尼,等到它对你示好,就是走到围栏前面跟你说话,你再决定是否把它装进笼子。如果你让它上了卡车,可能我们会把它带到这里,放进公园后面那个大围栏里,试着看能不能隔着围栏拍它。”对于拍摄的进展我十分绝望,我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一头多年没见的狮子身上。

当罗德尼带着斯芬克斯回来的时候,他很兴奋。他的热情很有感染力,让我想马上就走近看一看斯芬克斯。

“凯文,它很棒。”当我在围栏里遇到罗德尼时,他说,“我一跟它说话,它就认出了我的声音,然后跟着就回来了。”

我不想让我的希望膨胀。斯芬克斯约有3岁半大,但个头比我期望的要小。不过,这不是个大问题,因为现在还是冬天,草还很干很黄,我们现在还不会拍摄。还有四五个月才到湿润的夏季,那时自然母亲允许我们再次回到莱塔茨罢工的地方,再次在非洲的夏季,在绿意盎然的丛林中拍摄。我能确定,到那时斯芬克斯已能长到足够大,但一直纠缠我的最重要的问题是,我能进围栏跟一头多年没见过的狮子走在一起吗?它会同意吗?

我们用一个小笼子,将斯芬克斯转移到一个面积有15公顷的围栏里。它看起来相当放松,对我们的声音也有反应,但即使斯芬克斯记得我,我们之间也并不存在我与涛和拿破仑,或者与梅格和艾米那样的感情。

“你不必进去离它太近。”罗德尼·富尔对我说,“你在围栏外面拍它就行。”

这话从理论上听起来不错,然而我觉得,这样我们可能拍不到所有东西。罗德尼·朗贝卡那、海尔格,还有我站在围栏外面。我叫了斯芬克斯一声。

它小跑到围栏前,跟我们打招呼:“呜喔,呜喔。”

“走。”我对他们两个说,“我们进去。”

“凯文,我不敢。”海尔格说。

我看着罗德尼·朗贝卡那。他只是耸耸肩。

我知道,我们必须克服这个障碍,即使无法说服我的两个朋友,但我敢确定,我们三个很安全。我们都没有拿棍子,我不想让斯芬克斯把我们往那方面想,不过我们每个人腰上都带了一瓶胡椒喷雾。

“走吧。”我用听起来更自信的口吻跟他们再说了一次。我推开滑动门,我们走了进去。

斯芬克斯像一只泰迪熊,就好像我们从来没分开过一样。它拿头顶着我,我用头顶回去。我们给它喂了点水,梳理毛发,差不多跟它待了一个小时。我们上次见它是两年前了,那个时候它还很小,现在它快成年了,竟然还记得我们三个。

现在我们知道我们有一头温顺的狮子,但它能不能拍电影呢?莱塔茨在那天拍电影宣传片跟我们决裂之前,表现很好。在我们正式开拍前的几个月,我们经历了用卡车装上卸下斯芬克斯,让它熟悉后来要做的事,接手上的肉吃的整个过程。它看起来很喜欢上车下车的表演,它也喜欢玩,喜欢去广阔的地方。它真让人不可思议,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牢固。斯芬克斯演的莱塔茨,好像倒着长回去了,直到我们找我们自己的白狮、成年的索尔拍的时候,荧幕上的莱塔茨才回到正常的年龄。虽然斯芬克斯是一个天生的演员,跟它道别很难,但最后我还是不得不将它送还给它的主人。

尽管有好多次,让我觉得《白狮》的拍摄过程是一个接一个的灾难,但我必须承认,我们也有些许欢乐的时光,一些值得纪念的时刻,克服了许多早被告知的困境。

有一幕场景,我们都忘不了,那就是小莱塔茨被一只鳄鱼绑架,掉进河里,游到对岸那一幕。在《白狮》的拍摄期间,我教梅格和艾米怎样跟我一起游泳,这让它们很开心,但我不知道,甘道夫,就是我们用来饰演小莱塔茨的狮子之一,能不能跟我那样一起游泳。

很久之后,我和罗德尼还有海尔格教甘道夫趴在我们身上游泳,先是在一条河里,随后是在我们想用来做电影背景的那个水塘里。甘道夫不喜欢游泳的时候身边没有伴,它喜欢我们跟它一起在水里游泳,喜欢有人跟它比赛、陪它玩。问题是,除非我们在水里闭气,否则人就会入镜,但我们都不能长时间闭气。另外,甘道夫也不像梅格和艾米靠爪子的摆动浮起来,所以每次泡澡的时候,它都要人轮流照顾。

我们用两种很有新意的方式,把问题都解决了。我们在两岸之间拉起一根电缆,我穿着潜水服,在自己和电缆间套一个滑轮,在滑轮上再套一条长绳,绳的那一头由一群人拉着。我钻进水里,手上拿着肉,引诱甘道夫游到浅滩边。这样我们都能在水里,都在游泳。在大坝那头的人拖着绳,这样我就在甘道夫前面,不会入镜。最后,拍到的不可思议的镜头是,甘道夫在水中奋力划动,而我则稳稳地游在它前面,没有入镜。我就是那头正在游泳的狮子的人体诱饵,但甘道夫证明了,在这样一个怡人的夏天,它游得比岸上的人拉绳子的速度都快,它可以抓到我,把我拖住。幸运的是,厚厚的潜水服让我不至于被甘道夫伤得严重。虽然那时我被甘道夫抓出一点小伤,人们说都我疯了,但甘道夫从岸这边游到那边的过程中,仍然让我体会到了无穷的乐趣。

狮子生活的真相是相当无聊。狮子一天可以用20个小时来睡觉,4个小时用来捕食,然后第二天又这样过。我们电影里的主角,生活里必须有一些奇遇和一些戏剧场面,否则《白狮》就会沦为一头狮子整天什么也不做,只知道睡觉的艺术片。在这个故事里,莱塔茨的哥哥是一头棕色狮子,这头棕色狮子在还是小狮子的时候就被杀死了,留下莱塔茨一个。我们打算让这个哥哥被蛇咬死。这条邪恶的蛇可以是埃及蛇、眼镜蛇,或声名狼藉的响尾蛇。

我们不可能为了拍电影而弄死一头小狮子,所以我们打算用一个玩具狮子代替。我们先把摄影机固定焦长,在蛇伸头咬那个玩具狮子后,我们能移动摄影机和玩具狮子,把镜头对上真的狮子——拍到的就是莱塔茨和它的哥哥,后期制作的时候再调整一下。

牧蛇人带着他的响尾蛇来了,有4条。我把棕色的玩具狮子放到拍摄地点后,退回到安全距离之外。像在场的其他人一样,我对这种特别的生物心怀敬畏。我们站在后面,等着第一条眼镜蛇爬出袋子。它扭动着,像一根棕灰色的金属条。但这条蛇不想抬高头,不想袭击那头狮子,它根本不想袭击任何动物。这条蛇吐出一点蛇芯,对这个玩具狮子完全提不起兴趣。

我向前走了一点。“快,杀了它!”我对那条蛇说。但它只是躺在那里。

牧蛇人换了另一条蛇。事情还是一样——这条蛇也没有打算攻击玩具狮子。可笑的是,第三条蛇也一样。最后,第四条蛇忍无可忍,一口咬向那个玩具狮子。好极了!

玩具狮子的事情可以证明,那几条行动迟缓的蛇有问题。而玩具狮子的问题,是它们实在是太逼真了。它们会“哇喔”地一边爬一边叫,找着奶瓶。这时我们会递过一个奶瓶,然后开始拍摄,只是当奶汁弄到它嘴上时,要停下拍摄,得先给它擦干净。它们会玩,还会睡觉。现在,这几个玩具狮子都很招我们喜欢,它们很可爱,但也仅是如此。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我们终于用那个假的玩具狮子,拍完了莱塔茨哥哥悲惨的死状。实际上,那是一条无聊的蛇在跟几个聪明的玩具狮子玩。幸运的是,总算是拍完了。

《白狮》的拍摄,差不多花了4个夏季,约150天。在最终剪辑时,5秒钟的镜头能用3天完成,就已经算不错了。分镜头的问题简直是一场噩梦,还有我们每年的背景都有些不一样。有几个拍摄季,是在下雨之前,所以一些画面上的草矮一些,一些画面上的草长一些。由于我们所使用的狮子为数众多,因而我们在剪辑的时候,还要保证最终剪辑出的成片里的莱塔茨符合它当时的年纪。好几个干燥冬季的数百个小时,就花在了最终剪辑上。

在电影里,莱塔茨还遇到过疣猪、箭猪、猎豹、鬣狗,甚至还有鸡,莱塔茨还要大战一头成年棕色雄狮。我不能安排演索尔或斯芬克斯跟涛或拿破仑大战,因为可能会导致一方死亡,于是我们不得不用一头电动狮子代替。做电动狮子的费用很高,所以我们只做了一个。

在一些场景里,是用一头真实的棕色狮子大战那头白色电动狮子,也有反过来的时候。我们有两套皮毛,一套棕色,一套白色,只要套在电动狮子的头上、腿上和身上就行。我们还要克服的一个障碍就是,南非的白狮皮很少。南非不缺棕色狮子皮,但找不到白狮皮,因为白狮本来就稀有。我们想到的解决办法是把棕色狮子皮染成白色。不过,我们发现,漂白过后棕色狮子皮变成了黄色,而非白色。我们找到制作木偶的技师,告诉他们继续染色,直到染出白狮的白色为止。

拍摄期间,有比一头泛黄的电动白狮更荒谬的事情,有一天来了一只大型的粉色小鸡。

作为白狮与棕色狮子大战的前奏,我们需要先拍棕色狮子——这时就是拍拿破仑,拍它在丛林里追逐猎物。如果我趴在草地上,在拿破仑面前爬,它肯定不会当我是猎物,它肯定以为我们是在玩。它会看着我想:“噢,凯文,我的兄弟,你干吗要爬?”我需要让它兴奋,让它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