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一步迈进电梯，道声对不起。
他松手，门缓缓关起。
她低着头，让自己眼观鼻，鼻观心，却是心跳如鼓，耳里嗡嗡作响。
他就在身侧，或许两个人的衣衫还有些碰撞。
他身上的古龙香水味，淡淡的烟味，清晰的飘进她的鼻息。
五年前，他们还在一起时，她就喜欢这味道。淡淡的，是独有的香。其实他衷爱的烟，不过是爷爷喜欢的那款老中华，并非是什么特殊香烟，但她就是闻出了独特的意境。
她爱蹭到他身上，或躺到他腿窝，他在笔记本上敲打，运营着遍布世界各地的商业网点，而她就闭着眼闻那香味，有时便沉沉的睡去。
他说，她是属猫的，随便什么地方都能睡着。
她的嗜睡，总被他嘲笑。
看她嘟起了嘴，他便浅笑，渐渐大笑，衣衫渐褪……
天，她在想什么？
五年初逢，身边站在一堆他的下属，有一多半是熟识她的，她居然想着这些春光旖旎的事情。
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坚持不懈的飘在空气中，向她的四肢百骸冲击。她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却仍感觉到无法躲避。
腿，在微微的颤抖，手，紧紧的掐着掌心。
那痛感，一如梦中。
唉，在梦里，只有他们两个，想来可笑。
他这样俯瞰众生的人物，坐着是最瞩目的位置，怎么可能按时下班，像平常的白领一样赶着回家？或者他会有成扎的邀请函堆在桌上等他赏光，或者他有穿花蝴蝶般的美人任他挑选共渡，怎么会跑到那偏远的破旧公寓，与她不期而遇？
越想，越发感觉梦就是梦，太多不可能的因素在里面。
“叮。”电梯到了。
她抬头，60楼？
他已然自她身畔走出，身后的人绕过呆立的她，鱼贯而出。
她怔怔的最后一个出来，回头看一眼电梯之上：贵宾专用。
难怪直达了顶楼，这并不是她小职员应坐的电梯。
走廊里一堆人，看到电梯里有人出来，蜂涌而上，镁光灯亮成一片。
人们拥挤过来，自然有人替玄墨深挡了，他快步走向会议室。而肖乐儿，却被挤进角落，还被拼命向前的人狠狠踩了一脚。
痛，也不过如此，比不过心中的痛。
她目光追随他，以为他会回头看一眼，而他，直进会议室去，门无情的关上。
他没有一刻回眸。
“肖，你可算来了。”是保罗。
这个土生土长的法国人，很喜欢东方文化，结交了不少华裔朋友，中文会说不少，但笑话也闹得相当。只是那份热忱，让肖乐儿愿意与他相处。
孤身的异乡，听得到乡音，有真诚相待的朋友，于愿足矣。
保罗带她挤出人群，会议室外记者成堆，而他们是最不起眼的小报社的无名记者，连门边都沾不到。
突出重围，保罗问，“没睡好？”
她慌张的抚上脸，“这么明显？”
保罗皱眉，大胡子下的嘴抿了抿，那个样子，像极了沈家白。
哦，家白，你还好吗？
“你的眼神发呆，我只是猜的。肖，你睡眠再不好，你的神经会受不了的。”他担心的说。
肖乐儿反应了下才明白，这个中文不怎么样的大胡子，说的是她会得神经衰弱。
她轻笑，“才不会。只是做梦了。”
保罗挑挑眉，“为什么你不会梦到我？”
她呆了，张着嘴打结巴，“你怎么知道……”
保罗撇嘴，“不打自招。”
现在肖乐儿很郁闷为什么保罗有个精通中文的妈妈，以至于他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所知甚多，尤其是在一些关键时刻，总是能一语中的。
“你不要告诉我，你又梦到那个人了。”保罗很鄙视的问，看到她的表情后，连连摇头。
“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保罗抱着肩问。
肖乐儿苦笑一下，“亲爱的，我也想知道。”
“亲爱的？”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惊得她猛然回身。
俊逸非凡的男人于身后一步处微皱着眉，深遂的眸里是看不透的神色。
她的心颤颤的，手也不由的抖抖，脚步更无力的后退着。
后背贴住一个温热的胸膛，她恍恍的抬眼，保罗已经把她搂在臂弯，虽然不解，眸里却是安慰的，“怎么了？”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实在是发不出。
这么近的距离，她知道他直视着她，在众人面前，无视着所有人的目光，直视着惊慌失措的她。
她垂了睑，只盯着脚下的地板，方型，白色，微亮……印出了他挺拔出众的身姿。
居然这样，都躲不过他。
呃，他怎么会一个人突显出来？
惊觉到他不在众人随从近前，她猛的抬头，发现他居然已经走近到面前。
她退无可退的缩身，保罗不露痕迹的把她转到身后，向玄墨深伸出手去，“玄先生，我们是M报的记者保罗和肖乐儿，很荣幸见到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玄墨深一丝不落的看到他搂住她的肩，看到他保护性的挡住她，看到他伸过来的手……她垂睑遮了眸，而顺从的样子那么熟捻，想来这大胡子与她关系不一般。
玄墨深的眸深了又深，眼睛只盯着那躲在后面的女人，“她也是记者？一样的任务？”
保罗感觉到他的生疏，收回久久无人问津的手，“是的。我们可以占用玄先生二十分钟时间吗？”
随行的林秘书官腔的答，“对不起保罗先生，玄先生没有安排接受采访的时间……”
玄墨深又深深的看了低头的肖乐儿一眼，昂首大步带着一群人从贵宾专梯下楼去了。
一瞬间，刚刚还人满为患的楼道，只余下两个被冷落的小记者。
保罗在电梯门关上之后恨恨的说，“牛什么。”
听到那电梯的门无情的关上，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那数字缓慢而坚决的下降着，带着那个人，像当年一样，越来越远。
那个午后的阳光，淡淡的洒在他身上，还有他身边那艳丽的女人脸上，仿佛回射了无数刺目的光芒，让她睁不开眼，甚至无法顺畅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