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的一脚，真的让她怕了。
可是他已经蹲下身，抓住了她的肩，“我怎么后悔？后悔遇到你？后悔爱上你？后悔放弃学业到这个鬼地方混吃等死？还是后悔断的不是胳膊而应该是脖子，这样一了百了才更好？”
他的话，字字如针扎进她的心。
“家白……”她的泪，“你不要这么说，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啪。”他狠狠的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冷不防之下，她重重的摔倒在地。刚刚被扭过的地方，越发的火热，胀痛。
脸上，腰上，心上，全是痛，痛到难以想像。她伏在地上，泪水大颗大颗砸进地里。
“都是你的错，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一直一个人，以为有你可以陪我，可以让我从此安定幸福。可是，你不爱我，还把我拥有的一切也全毁了。我不能再回学校，不能再作画，不能实现我的梦想，我连个健康完全的身体也不能拥有。乐儿，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害我？”他拉起她，握住她的肩，用力的摇晃着。
她发丝凌乱，泪痕斑斑，哽咽难言，只能被动的望着他，任那泪水，无声的，不停的，流下。
他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她瑟缩的团成一团，如同受惊的小兔，倍感人怜。
那如星的眸，曾经清明透亮的眸，被泪水遮得朦胧不清，一颗一颗的泪，涌上来，积在那颤动如蝶翼的睫毛上，终于滑落，顺着那早已泪痕无数的腮，滑下，汇集在那越发尖起来的下巴，再停顿，最终大颗的砸落到他的手掌心。
如同被灼痛，他的手一抖，松开了她。失去禁锢，她无力的坐倒。
而他，同时后坐倒地，直直的望着她。
她的惊恐，她的悲伤，她的狼狈，她的不堪，真真切切的在眼前。
他吃吃的瞪大眼，“乐儿，我打你了，是吗？我疯了吧？我疯了。”
他翻滚着爬起，把她从地上扶起，坐到桌边，顺手扭开了台灯。
突然的明亮，让肖乐儿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
两颗大大的泪珠从紧闭的眼中滑落，在灯光下反射刺目的光亮。那脸上的红肿，是他施暴的明证。她眸里的泪，是对他无声的控诉。
他的手颤抖着，慢慢的靠近那红肿，稍一接触，她痛得吸气，不由躲开。
他急忙收回手，“很痛吧？”
她睁开眼，看到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怯怯的望着她。
这是刚刚暴虐的那个人吗？为什么突然之间反差这么大？他怎么了？
“家白，你怎么了？”她担心的问，不祥的感觉浓重。
“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我怎么可以打人呢？对不起，对不起。”他狠狠的敲着自己的头，像要把自己打醒。
肖乐儿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家白，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沈家白突然反手握住她，“其实你不痛的，是不是？不痛，是不是？”
他眸里放射光芒，期待她的一个回答，仿佛是等她宣判一样，狂热激烈。
她不知道他哪里不对劲了，只是这样的他如此陌生，如此怪异，“家白，家白？”
他用力的握着她，急切的连续问，“是不是不痛，是不是？是不是？”
她只好安慰的答，“我不痛不痛，你不要急。”
他释然的笑开，那笑从他的眼里，漫延到唇边，延展到整张面容，如同阳光突然照亮了天地，那一刻，她熟悉的那个沈家白似乎又回来了，仍旧是那么积极向上，朝气蓬勃。
“我就说啊，你不会痛的。”他拉她抱在怀里，“乐儿，你知道吗？我很久就想这样抱着你，看看山，听听水，聊聊天，想想画，多美啊。”
肖乐儿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到他的眼直直的望着前面，顺着那目光看去，是他原来的作品，一幅山水的油画。她骇然的回头，“家白，你看到什么了？”
他微低了头浅笑，淡然的笑容仍是初识时的模样，“看山啊。”
肖乐儿不由的颤抖起来，挣扎着再问，“山……在哪里？”
他惊讶的看她，“这么大的山，你看不到吗？”说着，指指那画。
是的，他画的很逼真，如果不是亲见他的创作，很多人都把这画看作摄影作品。可是，就算是张真的照片，也不应该是他这时的眼神。
他分明说的，就是真实存在的山。
“家白，你不要吓我。”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她慌乱的拉着他走到画前，“你是说这个吗？这是你的画啊。你自己画的画，你清楚吗？”
“我清楚啊。我自己画的，我当然记得。”他浅笑依然。
“哦。”她的心慢慢落回肚里，“瞧你说的，吓着我了。”
他轻笑，“我不就是在这儿画的吗？就坐在这石头上。”他的笑浅近得如同最清澈透明的一汪泉水，微微一动中，折射着动人心魄的光。
肖乐儿的心忽的一下再次提起，“你说什么？”
他仍笑，在他的画上指一下，“还有你陪着我，从始至终。”
可是，她从来没有陪他画过这幅画啊。难道，他在说梦话吗？
难道……
她看着他浅笑的脸，明亮的眸，熟悉如此，又陌生十分。
难道，他精神失常了？
他轻轻的抱着她，暖暖的话在耳边，“乐儿，知道吗？那就像梦一样，美好得不真实。”
他的怀里，本该是温暖的，肖乐儿却全身如坠冰窟。
沈家白不再说话，肖乐儿不敢动，不敢出声，只有无法停下的思想混乱而迅速的运转着。
好一会儿，他轻叹一声，“乐儿，咱们睡吧。”
“啊？”肖乐儿吃惊的望着他。
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傻瓜，来。”拉着她的手，与她并排躺到床上，细心的为她盖好毛巾被，“晚安。”
这一夜，他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只是紧握她的手，静静的与她并排而眠。
肖乐儿一夜不曾合眼，害怕，紧张，不安，担心，让她时时关注着他。他呼吸均匀，平静安宁，在晨光映在他脸上的那一刻，她甚至感觉到他清纯的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