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来不得半点虚假,在这里得到最好的证实。
我就像一棵树,被雷辟掉了粗糙皱裂的外皮,袒露白渗渗的肌肤,留下了终生的缺撼。
我像一只蚕茧,被扯住蚕丝的那端撕呀扯呀,拉到最终露出唯一的蚕蛹。
我像一只被网住的飞蛾,无论怎样挣扎反抗,扭曲,最终没有摆脱悲残的命运。
我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命运在不断的改变我。
一个人在逆境中最欣慰的是亲人的呵护。
一个人处在死亡的边缘最难割舍的也是亲人。
一个人失去生活的勇气时,最灵验的是亲人的呼唤。
此时的我,心灵深处孤独无奈,似乎从人间坠落到阴冷潮湿的地狱,只有一丝真实的渴求,那就是感情上的依托。
没有润在感情上的寄托和精神上的支持,肯定我活不到今天,我不能想像也不敢去想那些不堪的苦难岁月,所给予我心灵上的累累伤痕,在我生平所未有的心理上的扭曲复杂失调变态。往往在这一刻只有他抚平扭转调整这种局面。这就是爱的力量,我凭借着这力量往上爬,往上爬。
润在书柜中发现了一本《军中名医》刊载某军医的报道,八十年代,他在外伤性截瘫上狠下功夫研制了一种独到的治疗方案和理论根据,使十几位截瘫患者获得新生。
润说:“我马上把你的手术详情写一封信,看看他的意见。此外,我咨询了锦州一位主任,手术有自己独到的方法和见解。据他说有一位20岁的女孩,转到他那里手术,现已站立。”
信一封封发出,我们在焦急中等待。
信来了,并附有一封健康报,说明其疗法为督脉电针电场治脊髓损伤疗法。是在受损脊髓平面上下1-2椎体,棘突间隙,用特制针刺至硬膜周围,通以脉冲电流,直接刺激中枢神经。以此阻断脊髓退变萎缩机制。有促进脊神经轴突再生的作用,对晚期脊髓损伤有激活功能作用,获得满意疗效。
锦州信来了,说:“从片子上显示,胸七椎体呈楔形变,压迫了脊髓。需要手术解除压迫。”
下一步就是选择一种治疗方式,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我们在一起磋商着下一步的治疗,紧张的气氛不压于战前拟定作战方案的指挥员。
压迫的程度如何,需做合磁共振,所以,为进一步明确,首要取出卢式棒,才有可能进一步做出决断和下一步治疗,这也就意味着我将要面临第二次手术。
说起固定在我脊柱上两根约二尺长内固定物卢式棒,术后折磨着我的肉体,我狠不能马上取出。也许我在侧卧时会舒适些,听主任说:“邓朴方也固定着两根比我更长的卢式棒已多年,的确他受了很多年的苦,而这种煎熬的折磨,只有我们这样共同命运的人才有深刻的理解。
我望着亲爱的润,他是我精神上最有力的支撑,虽然第二次手术再次让我深感恐惧,但只要有他的支持,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闯。
想起那时的思想状况和心理,复杂而尖锐。事到如今,我们永远不能相伴而行,我们之间的变迁桑海沧田,唯有彼此相爱的心意不曾改变。
鉴于这种情况,我一刻也不能等待既然有压迫,就要及早解决刻不容缓,宛如一团熊熊烈火,在胸膛越燃越烈。
手术去锦州?还是在兰州?还是其它地方?这是一个首要选择的问题。
为了打一个有把握的战役,润伏案疾书,全国各地咨询。
所有的信发出,我的心急不可待就如一个失魂落魄的人等待灵魂归来。这一次的手术,仍然决定着我的命运。就让上天决定我的命运吧!军区总院,锦州,揉成团状抛至空中,连续三次均为总院,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复信,解除压迫只要是大医院都可以胜任,况且兰州军区总院是全军的骨科中心。
一九九五年九月因第二次减压而入院,最佳选择兰州军区总院
我住进了总院骨科病房。
我处在烦躁焦急的等待之中,压迫一天不解除,我的心一刻也得不到宁静。我仍渴望着解除压迫后神经趋于好转。精明能干的护士长要求我租用病房的气垫床。而我受难后一直使用的糜子垫。它光滑柔软很适用。但我心明,病房的气垫床一天租不出去。就少一天昂贵的租金。在这种情形下,我只有屈就答应。我思量着我的住院费用完全由公交公司支出。何必得罪病房,现在既然住进骨科,就要一切听从人家安排。只要手术顺利,成功!这一点何必计较。
时光如梭,一天天过去。
润找到了主任,说明我们慕名而来。
主任说:“谁给她做手术,原则上还是叫谁取卢式棒。
但他给了我们很大的面子,对我是极大的安慰,因为这是关系着我的前途命运,也关系着我们这个家的前途命运。
主任出差可能十天左右,虽然我万分焦急还需苦苦等待。这十天的分分秒秒是焦灼的等待,痛苦的等待。
我在轮椅中沮丧的垂着头沉思着,两个与我同病相怜的难友,相识,各自介绍后,得知一位因施工不慎坠下而至截瘫。另一位是电工,在爬电线杆时坠下,我望着他们,正是处在大好年龄,应在激烈的社会竞争中拼博争的一席之地。可是这场灾难,在他们还没有品尝到人生的美好和生活的滋味,就永远失去了。等待他们的是和我一样无边的痛苦和失去欢乐的愁苦。相形之下,更加残酷,更加悲哀,他们的生命意味着失去衍续。
在我的隔壁病房,住着一位高位截瘫的患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是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攀谈之余,得知他是电厂厂长姓马。是一位专业性很强的厂长,他给总部汇报工作的途中,发生车祸,造成颈椎损伤。这场突如其来不可思议的灾难,前程尽毁。
我问他:“这次你住院,解决什么问题?”
老马一脸的懊丧,似有天大的怨恨,“唉!说起来,简直难以置信,人人都说气功能治病,咱们不是走到这一步,怎么什么都相信呢。兰州有个周建刚,听人吹捧他的电气功如何了得,曾在日本留学镀金。医术高明,为了治疗我高薪聘请,咱们这样的人因长期卧床,肌肉松弛,加上他电流过大,把我的股骨头当时就打出来了,这次住院,是安装进口的股骨头。”
他和我一样都是无头鸟,到处乱撞。让那些欺世盗名的江湖骗子所蒙蔽,从身体到内心都承受这非人般的痛楚。也有人曾给我们介绍,我庆幸有润给我严格把关,才避免了许多巫医在我的身上施术做骗,才免于这许多灾难。
十月的季节,秋风和煦,润推着我来到医院湖边,这儿风景美丽宜人湖中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几处的亭台,十分雅致。湖边的垂柳随风轻摆,环绕着一池蓝蓝的湖水,像镶了花边的镜子,湖的右边工人修剪整齐的草坪绿绿葱葱,各种花珍奇斗艳展现着美丽,一阵秋风,淡淡的幽香,就像一个美丽的花园。
润推着我沿湖边一圈,我的心情也随着荡漾的湖水微波起伏。我不想提也不敢提这些令人烦恼的事。生怕破坏了雅兴和这和谐的气氛,不论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要暂时忘却,独享这份美好。让我们都陶醉在这美景之中,并把它做为一种苦难中的美好回忆铭刻在脑海里。
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映入我的视线。她圆圆的脸,一双如葡萄般水灵的大眼睛让人心生爱意,我多么想拉住那一双稚嫩的小手,摸一摸她扎着蝴蝶结的小辫子。我招手亲昵的呼唤,女孩朝我走来。此刻有位妇人,一把拉住了孩子,嘴里还说着:“有没有病?也想抱我的孩子?”
润见此生气的说:怎么说话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