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龙咤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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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寒水萧条 宿鸟空啼花自落 烟火相亲 旷野惊风月留痕(中)

原来柳媚儿赶赴荆州之前,偶然听到手下破得一桩案子,说是京城一名富商买凶杀人,而被杀之人居然是京城中有名的一位江湖一流好手——威远镖局总镖头‘铁头枪王’林海山。这林海山擅使双枪,乃是宋代名将双枪陆文龙隔代传人,枪法如神,更兼早年曾拜在少林门下,练得一身少林硬功,尤其是一幅铁头,更是炉火纯青,端的是武功卓绝,出道以来,几乎未尝败绩。但这次被人暗杀,却是在自己家中被杀手一剑穿喉,当场毙命,家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两名杀手已经得手之后从容逸去。

柳媚儿久居京师,对城中这些成名的武林人物知之甚详,深知这林海山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这‘铁头枪王’之名,那也是经过了无数次的生死搏杀得来。如今竟然被对手瞬间击杀,毫无还手之力,足见这两名杀手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柳媚儿与方倚云数度交手,彼此之间已是恨之弥深,往日的一点姐妹之情早已泯灭无踪。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心中一动,已经生出了利用这些江湖杀手之心。东厂之中眼线广布,此时已经查出动手之人下落,只是因为对手武功实在太高,行事又极为狡猾隐秘,所以一直未曾将其缉拿归案而已。于是柳媚儿便派了心腹手下江威亲自找上二人,提出两条路让他们选择:一是为柳媚儿所用,前赴藏龙谷来取方倚云性命;二是不肯合作,东厂必然全力缉拿。

这夫妇二人深知东厂手段,更知道柳媚儿的手段武功,知道既然今天已被盯上,若是不肯听命,只怕立时便会大祸临头,只好无奈答应下来。而且两人还听说,就在江威前来寻找他们的同时,柳媚儿已经发动东厂势力,四下寻找其他八名杀手下落,准备将他们一举收入囊中,用来对付吴奇夫妇。而这余下八人武功之高,手段之险,行事之诡秘,比之他们夫妇二人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江湖有言道:‘江湖一盏灯,风雨莫相逢;谈笑一僧侣,琴剑俏书生;屠夫三板斧,双锤一条龙;茫茫云水间,双鱼敲丧钟;三现风中剑,莲花指幽冥’,说的便是这十大杀手。

虽然明知这藏龙谷中有腾蛇神龟镇守,方倚云本身又是武林之中的绝顶高手,但这两人被柳媚儿所迫,也只好硬着头皮赶来两广,寻机刺杀。两人知道腾蛇神龟神威难敌,已在谷外潜伏多时。直到今夜亲眼看到两头巨兽相继出谷,那腾蛇隐入深山,而神龟也在水塘西侧巡游觅食,这才迂回到瀑布边上,进入谷中。本想趁着方倚云夜间入睡之时暗中下手,不想恰逢她寂寞难眠,深夜犹在谷中对月伤怀。两人一入谷中,便已被对方发现,终于功败垂成。

方倚云听完二人所言,低头沉思良久,然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以你们所言,若是今天我放你们出谷,一旦你们和另八位杀手会合,还会对我或是我奇哥哥不利了?”

两人对视一眼,迟疑半晌,终于一咬牙说道:“不错!我们若是不肯听命,以东厂的手段,只怕会死得惨不忍睹。更何况我们唯一的儿子尚且留在家中,已被东厂暗中监视。所以今天要么你立刻杀了我们,要么我们出谷之后,还得替东厂卖命,与吴帮主和夫人您作对。”

方倚云点头笑道:“好好好!你们虽然做得是杀人买卖,倒是敢作敢当,有担当、有骨气!不过若是我今天饶过你们性命,而且设法使你们的爱子脱离东厂掌握,转移到安全之处,那你们又当如何?”

风中剑看看妻子,迟疑说道:“吴夫人,我们也知道你们青红帮之能,但若想从他们眼皮底下把小犬转移,恐怕亦非易事吧?”

方倚云笑道:“这个你且莫管,总之我自有这个本事就是。”

二人相对点头,终于下了决心,风中剑咬牙说道:“小人知道吴帮主夫妇义薄云天,非是柳媚儿等东厂鹰犬可比。我夫妇二人在此发誓,只要夫人能保证小儿安全,那我二人这两条性命便是夫人所有。夫人但有差遣,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算夫人要我们加入贵帮,那也绝无二话!”

方倚云心中高兴,心想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值此青红帮风雨飘摇之际,若能将这二人收入帮中,诚为一大臂助。当即拊掌说道:“那好!我知道你们一言九鼎,俱是守信之人,我方倚云也说话算话,咱们之间这个约定就这么定了!你们天明之后,即刻出谷,拿我的书信前去荆州总舵寻找佟子鱼,由他出面为你们办理此事。你们先将令公子的住处给我,我现在便用飞鸽传书于佟子鱼,着他立刻着手营救。若是成功,你们便听从佟子鱼的安排;若是事情不成,你们尽管再来取我性命,我方倚云绝不怪罪!如何?”

二人看看身边虎视眈眈的腾蛇神龟,终于答应下来……

在荆州之北,南阳地界,有一个小山村名叫隆中,却是当年诸葛武侯隐居之地。此处地势偏僻,鲜有外人前来。当地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一般的日子。而村中唯一一家不事生产却又家境殷实的人家,便是隐匿于此的江湖两大杀手——风中剑和双莲花。只是这二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对本村居民也是谦逊有礼,和蔼可亲,村民之中有了难处,也总是慷慨解囊,热情相助。所以村中的乡亲对这家人都是极富好感,敬重有加。每当夫妇二人有事外出,便将儿子托付给邻居乡亲照顾,乡亲们也都乐于相助。

只是这次二人出门之时,却并未告诉邻居王老伯知道。第二天一早王老伯前来串门之时,却发现他们家中突然多了十余名说话阴柔、声音尖细的陌生人。而且这些人似乎极为霸道,见王老伯前来,立刻便瞪起眼睛将他推了出来,并且警告他不要再来骚扰。王老伯心中莫名其妙,又有些懊恼,只好摸着脑袋满头雾水地回家去了。

如此过了两月有余,每当风中剑的儿子出门玩耍之时,身后总是跟了三五名这样的陌生人,村中居民俱是憨厚老实之人,见这些人神情阴狠,又个个带着刀子,于是全都对之敬而远之,不敢靠近。只是一种不安的气氛渐渐在村子里弥漫开来,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村民们都有些惶惶不可终日之感。

却说这一天中午时分,一向难见外人的山村里突然先后来了一个铁匠、一个矮胖算命先生、甚至还有一个身材颀长的挑担货郎。只见那铁匠在村中转了一圈,便在风中剑家的院子外边的墙角处支起摊子,点燃炭炉,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而那个算命先生和货郎则在村子里不停地转来转去,移动的范围却是始终在铁匠的视线之内。要知道这个山村之中的居民一向男耕女织,过惯了那种自给自足的生活,而且也大都没什么闲钱,能有几个人会花钱算命或是向货郎买那些花里胡哨却并不太实用的东西?倒是那个铁匠炉前不一会便围满了前来修理农具的村民。货郎和算命先生见铁匠这边人多热闹,便也凑上前来,不住地吆喝着招揽生意。这一来倒是有几个家庭主妇开始买了一些针头线脑之类的杂货。货郎总算开张,显得非常高兴,嘴里吆喝得更加起劲了。只是那算命先生始终无人问津,显得既是尴尬又是郁闷,坐在一边生起闷气来。这一来风中剑家院子外边敲打铁器之声、叫卖声、喧哗声、小孩哭叫声响成一片,一时间嘈杂已极。

这时风中剑那年方八岁的儿子听到声音,再也在家里待不住,立刻便挣开几个陌生人的拉扯,向外边跑来。带头的陌生人似乎对这个小儿甚为重视,立刻便带了几个手下跟着走了出来。这时那位正在和王老伯东拉西扯地神聊的算命先生突然站起身来,指着迎面跑来的小儿面带惊讶地对王老伯说道:“老伯,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相格清奇,好一副贵人相貌!”

那王老伯也站起身来,点点头说道:“是呀!这边这个院子便是这孩子的家。他的父母倒是咱们这个村子里首屈一指的富人,而且很有本事。他家已经搬来这里许多年了,从来也没有像我们一样种过田,只是或长或短地隔一段日子便出门做一趟生意,日子过得倒是挺适意富裕的。至于这孩子嘛,人也聪明伶俐,爹娘又读过书,所以要说他日后有出息嘛,这话倒也说得不错!”

只见那算命先生听了此言,顿时双眼一亮,眼角余光看看也在一旁有意无意地注视着那小男孩的货郎,微微示意。货郎立时便笑嘻嘻地走上前去,手里拿了一个色彩艳丽的布偶,对小男孩说道:“小弟弟,你看这个小娃娃好不好看?”

小男孩并不认生,登时眉开眼笑地跑上前来,一把将布偶抢过抱在怀里,嘴里叫道:“好看!好看!等我爹爹回来我让他给你钱。”

那货郎似是有些始料不及,急忙上前抢夺,一边嘴里嘟囔:“嗨!这孩子怎么这样,你爹爹不在家你还买什么布偶!”不料那孩子将布偶抱在怀里只是不放,见对方抢得紧了,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只见那算命先生似是看着不忿,将手中的布幡往身边的王老伯手中一塞,便几步走上前去,伸手便把那男孩抱在怀里,伸手推开货郎,嘴里大声叫道:“你这厮好生小气!只不过是一个破布偶嘛!又能值得几钱?惹得孩子这般哭闹!”

货郎又急又怒,也大声叫起屈来,上前与那算命先生扯作一团,只要讨回布偶。跟在男孩身后的那几名陌生人起先只是冷眼旁观,而且因见二人闹得有趣,个个脸上微露笑意。不想那两人闹了半晌仍然毫无结果,一直纠缠不休,小男孩哭声更响。一旁的乡亲见了,也纷纷上前前来相劝,一时间闹作一团。

几名陌生人此时已经极不耐烦,那领头之人向手下努努嘴,手下会意,当即拔步上前分开众人来抢那男孩。不想刚一伸手,只见那算命先生似乎立脚不住,从人群之中踉踉跄跄地直跌出来,无巧不巧地把那男孩的额头在铁匠炉角上一蹭,顿时流出血来。

正在炉边看热闹的铁匠似乎甚是耿直,见此情景立刻便瞪起一双环眼,大叫一声便上前与那陌生人厮打起来,嘴里大叫:“哪里来的鸟人!这小孩子又没有得罪你,怎地下这般狠手!”而周围的乡民向来敬重风中剑夫妇,对他们这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也都是疼爱有加。如今一见孩子头上流血,登时群情激愤,早已忘了这些陌生人手中的刀子,一时间村里的老头老太、壮汉少妇一起涌上前来,纷纷声讨这些陌生人不近人情。

一干陌生人见众怒难犯,于众人七嘴八舌的喧嚷声中又辩解不得,只好一步步后退。这伙人一直退进风中剑的家门,将院门强行关上,这才将众人隔绝开来。为首的陌生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着手下摇头苦笑,自嘲道:“******,这帮乡野刁民看着倒是憨厚老实,没想到这么难缠!好了!反正那小子年纪幼小,也跑不到哪里去,咱们就等待会儿这些刁民气消了之后再出去找他吧!”

众人无奈,只好点头。

这时院门外的一众村民也慢慢平静下来,回头来查看孩子的伤势。却见那铁匠炉仍在尚且炉火熊熊,一旁扔了一副货郎担子、一个算命的布幡,但铁匠、货郎、算命先生包括那个孩子却已经杳然无踪。众乡民顿时慌了手脚,齐声叫苦,不知高低。

起初王老伯等人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心想也有可能是那几位外乡人怕事抱着孩子躲了起来。但众人在一个不大的村落之中寻了一个底朝天,却哪里还有四人的踪影?众人这才知道不好,连忙跑到风中剑门前砸门,叫嚷孩子丢失之事。一众陌生人还有些怀疑是众乡民捣鬼,此时也顾不得败露行迹,一个个抽出兵刃,如狼似虎地在村中到处乱翻,却始终不见那小男孩的踪影。

众人知道上当,急忙丢下众村民出村来追。但经过这一番折腾耽搁,那几人却是早已去得远了,哪里还能追得上?领头的陌生人知道自己担不起干系,也顾不得再去为难那些乡民,急忙从院子里拉出马匹,上马沿路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