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断断续续，天天挨饿。谁也说不清饿得多久了，最近彻底断了炊。
母亲领着大小挨户的五个孩子，守着一口空锅，饿得眼睛发蓝。
实在熬不过了，母亲出去围守城部队的营房转，终于碰到了一个拿着窝窝头的国民党大头兵。她上去磕了个头，凄惨地呼唤救命。那个大头兵心一软，把自己刚领到手的两个窝窝头，扔给了她一个。她连忙又磕了三个响头，真是遇到了救命的菩萨。
母亲拿着窝窝头直咽唾沫，可她一口未动，连掉下来的窝窝头渣儿，也未往嘴填。回家把窝窝头小一心翼翼，像分金劈银一般，掰成五瓣，五个孩子一人一份。
“妈妈，你不吃吗？”
“妈妈吃过了。”母亲说罢忙把手里的窝窝头渣儿扔进了嘴里，她吃个又香又甜，肠子、肚子都调到了喉咙眼。
不久，母亲饿昏过去了。她喝了口凉水，挣扎着起来把藏在箱子底下一个金镏子翻出来。这原是地母亲给她陪嫁的，目前是她家最值钱一份家当了。她让孩子们拿它去换点吃的。
可能怕受骗、遭抢，也可能孩子都饿急了，也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五个孩子，一起拿着这个救命的金镏子去了。人家只给了一个大窝窝头，说是最大的窝窝头．可里边是空的。这真成了名副其实的“黄金塔”啦！不过去时，这还是县虱了善人，不然，在这每天都饿死几十口人的死城里，你到哪儿换去呀！
五个孩子都说这个窝窝头得回去给妈妈吃，妈妈已饿得不行了。要赶紧救妈妈一命……可五个孩子又都瞅着窝窝头直流哈喇子，他们也早都饿得要命啦！
老大拿着窝窝头手直颤，窝头总在往下掉渣儿，掉下渣儿他控制不住就悄悄填进嘴里，他想还有个窝窝头呢。老二拿着窝窝头，手也发颤，窝窝头也往下掉渣儿。掉下渣儿来他也控制不住填到了嘴里，他想左右也只是点渣儿。老三拿着……等到了家，这个窝窝头就剩一捧渣儿了。
孩子们把窝窝头渣儿倒在奄奄一息的母亲手里，母亲看看一切都明白了，这五个成长中的孩子，饿得多么痛苦、多么难熬啊！她不由流下了一个母亲的眼泪……这捧窝窝头渣儿她可怎么吃呢？她把它推给了孩子们，她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
“孩子，你们吃吧！妈不吃了……等城开后，你们做一个大个的窝窝头送到妈妈的坟上去就行啦！……”
“哇”的一声，五个孩子全哭了，老大领头跪了下来。“妈妈，你不能走啊！”
母亲马上惊悟过来，眼前还有五个待她养育的孩子呢！她不能进入感情的误区，她必须活下来……“是啊，妈妈不能走，妈还得给你们打食吃呢！”
于是，她把手中的窝窝头渣儿，一点一点像品尝珍馐一般吃了下去。
吃进了最后一口时，她看着仰望着她的老五，又一阵心酸，忙把尚未咽下去的窝窝头渣儿，搂着脖子喂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