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过门,婆婆就交给她一只药壶。药壶乌黑乌黑,烟熏火燎已改变了它的本色。
“用它给娘熬药。”婆婆很温和地说。
她不明白婆婆得了什么病,多重的病,总之每天要吃三遍中草药,像吃饭一样少不了。
从此,她的日子就跟药壶连在一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熬药,每顿也就少不了。
开始她不熟,婆婆就点拨她,多少药,多少水,多大火,多长时间都是有规定的。熬药如同制药,掌握好量度、时间、火候才行,一点也马虎不得。熬好药后还要在不烫不凉的情况下给婆婆端去。当然这也要摸准婆婆的脾气,心中有数。
好在这些都是比较单纯重复的劳动,她慢慢地也就摸透了。
婆婆说:“这药壶是我婆婆留下来的,虽非传家宝,也是前入的遗物,你可要小心使用。”
婆婆的话使她心中一惊,她知道了这药壶的分量。每次熬药时她都战战兢兢,揣着一百个小心。轻拿轻放,像对待一件珍贵的古董。
最心焦的是药壶“粘”上了她。连赶个集、串个门、回个娘家都成问题。婆婆对换个生手熬药总不放心,她一出门就嘱咐她早点回来。
回娘家未出三天丈夫准来接。
嫂子逗她:“怕是你男人离不开你吧!”
这是冤枉,她多想出来散散心,只是这药壶倒真是离不开她,她有时心烦,有时流泪,怎摊这么个药罐子婆婆!
多烦人的药壶!
有次她实在憋不住,到亲戚家去串个门,她前脚到,后脚丈夫就找来了。说别人给婆婆熬的药不对劲,婆婆生气未吃,老病又犯啦!她心中怦然一动,婆婆虽然有点缠入,可丈夫待她不薄。望着丈夫那一脸恳求的样子,老大不忍,“唉”了一声就跟着丈夫回去熬药了。
婆婆的生命靠中草药硬撑着,她的青春也就在药壶中熬尽了。直到她的儿子娶了媳妇,她还在给婆婆熬药。
已经算不清她给婆婆熬了多少次药,这瓦药壶没打,连道纹也没有,别人都说神啦!
婆婆临终拉着她手不放:“我这药罐子累了你啦!”婆婆干枯的眼里滚出来两滴泪珠。
她却被触动心弦,一种复杂的思绪使她痛哭了起来。
婆婆死了这药壶还有用吗?她真恨不得把它摔个粉碎,痛痛快快听个响!可儿子问她时,她沉吟了半晌说:“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