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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戏迷

“哐才、哐才……”他在屋地上走圆场。

他是个戏迷,喜欢唱京剧。年轻时考戏曲学校未考上,想拜个师,又没门,便自学自唱,自拉自演。一张老掉牙的唱片就是老师,一把3块钱买的二胡,便顶了三弦、笛子、唢呐、锣鼓、钹铙……哎,什么都有了。

有时唱得兴起,硬拉着老婆、孩子当听众。

“谁家狗跑这儿来挠门啦?”老婆着实嘲骂他。对他这比挠门还难听的破锣似的嗓子,早倒胃透啦!“夫人此言差矣,为夫唱的乃是名戏《霸王别姬》,怎能说狗挠门呢?”“你这疯疯癫癫像个啥?”老婆白他一眼走了。

孩子更不买账,早跑出去玩啦。

他并不灰心,照常天天练,天天唱,而且还逐渐买了些行头、道具,并且穿戴上请人照了相。往那儿一摆这是他的剧照。客人来了还真以为他是个“角儿”呢!其实他除了在家里这般自个儿折腾,连一次台也未上过。

怎奈好上了这出,一辈子不罢休。一直到了晚年,在广场上~些京戏爱好者凑热闹,吹吹打打,拉拉唱唱,他毛遂自荐也凑过去露两手。毕竟久经学练了,人家说他这板眼还准,就是嗓子跟不上啦!

这年镇上筹备教育基金,举行群众义演。四处请不到演员,他听了自告奋勇说看我咋样?人家让他喊两口,他唱不到三句,人家摆摆手说:

“老先生您可能是位老演员啦,但如今年岁不饶人,嗓子不济了。”他说:

“我不开口给跑龙套行吧?”人家说:“跑龙套都是年轻的,你这老天拔地的别摔倒在台上……”

他沮丧地走了。没有多久又转回来,把个小存款折往桌子上一放说:

“我捐500元办学行吧?”

“那当然欢迎。”

“可得给我个角儿演演。”

人家看这个老戏迷实在没办法,就在戏中选了个跟着走场,只有一句台词的配角给了他。这把他乐坏了。演出前他一直跟着认真排练,人家说:“你不用练,到时跟着走就行啦。”他说:“那怎行,戏怎能不练就上场?”其实他是不愿放弃这个过戏瘾的机会。

他连日来一直兴奋不已,演出的前一天晚上连觉都未睡好。不想第二天刚登场这一句戏词未唱完,心脏病就急性发作啦!送到医院去,老婆抱住他号啕大哭:“有啥累不好,为什么偏有这口累?”他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我到底上台啦!”随后便安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