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谁人不想,古有秦始皇海外求仙丹;今有现代医学的各种先进手段。日前,国际自然医学会在全世界范围内认定了5个长寿之乡,其中中国就有两处:广西巴马和新疆和田。这未尝与中国传统中医学中所提倡的养生方法没有关系。但看流传下来的成语——顺其自然、心平气和、与人为善、和气生财、礼让居先、淡泊明志、虚心实腹、适可而止、修身养性……与养生相关的就有不少。其中,“吐故纳新”是不得不说的一例。
故,旧的;纳,接纳,吸收。“吐故纳新”典出《庄子·刻意》:“吹吻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伸,为寿而已矣。”原意是通过这些动作和锻炼,可以使人健康长寿,是道家养生的方法之一。指吐出浊气,吸入清气。后比喻排除旧的,吸收新的。明·濛初《初刻拍案惊奇》卷一七:“修真炼性,吐故纳新,炼坎离以延年,煮铅汞以济物。”明·陆采《明珠记·买药》:“夜夜朝朝,纳新吐故,潜收静处功夫。”
从这一个成语中我们可以初窥到中医养生的门道。事实上,中国历史上有关养生的论述不绝于书,注意吸取其精华,剔除其糟粕,对今天的保健、预防医学研究,使人们以良好的身心状态生活和工作,都有着不少积极的意义。
早在上古时代,我们的祖先便有了长寿观念,《尚书·洪范》所言“五福”中第一福是“寿”,“六极”中第一极是“凶短折”。春秋战国时期,养生学萌芽,先秦诸子著作中几乎家家都有关于健身长寿的探讨:《论语》“五不食”讲饮食保健,“三戒”讲情绪卫生;《墨子·节欲》讲去欲养生;《管子》主张存精养生;《内业篇》说:“精也者,气之精者也”,“精存自生”;杨朱提出“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荀子》提倡动以养生,言“形具而神生”,“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对养生论述较详的还是《老子》、《庄子》、《吕氏春秋》和《黄帝内经》。
道家主张清静无为,返璞归真,故《老子》提出“静以养性”的主张:“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致虚极,守静笃”。《庄子·齐物论》更进一步提出“虚以养神”观点,提倡“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无视无听,抱神以静”,“纯素之道,唯神是守”,“依乎天理,因其固然”。在这种理论指导下,产生了“坐忘”、“心斋”、“听息入静”、“广成子静坐”等养性炼神静功行气术。
《吕氏春秋》成书于法家思想占统治地位的秦国,法家的进取精神反映在养生学中,产生了“动以养形”的理论:“流水不腐,户枢不楼,动也。形气亦然,形不动则精不流,精不流则气郁。”“用其新,弃其陈,腆理遂通,精气日新。邪气尽去,及其天年。”在这种思想促动下,古老的导引术、按摩术迅速发展,由《黄帝内经·素问<异法方宜论>》所言导引、按摩及长沙马王堆兰号汉墓出土的《导引图》可推知先秦导引术、按摩术发展的盛况。
《黄帝内经》是我国现知最早的医学著作,也是先秦养生学的总结之作,其养生思想中贯穿了一个“和”字:
(1)阴阳相和。“生之本,本于阴阳。”“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故上古真人“把握阴阳,呼吸精气”,中古真人“和于阴阳,调于四时”,而皆能寿永。
(2)天人相和。“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故寿“可以百数”。“若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
(3)形、气、神相和。“血气已和,荣卫已通,五脏以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若“五脏皆虚,神气皆去”,便会“形骸独居而终矣”。故言“失神者死,得神者生。”“形与气相任则寿,不相任则夭。”“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这种理论对后代养生学产生了深远影响。
西汉董仲舒则承先秦儒家、医家之说,以天道比附人体,主张“循天之道以养身”,强调“人理之符天道”,要“推大地之精,运阴阳之类以别顺逆之理”,顺阴阳之和“以得天地之泰。得天地泰者,其寿引而长”,实则继承了先秦的“顺天运动说”。东汉荀悦在《申鉴·俗嫌》中道:“善治气者,由(犹)禹之治水也。”“故君子节宣其气,勿使有所奎闭滞底(抵)。”并将导引促气血流行之理运用到行气术中,创立了引气循行体内之术:“若夫导引蓄气,历藏(脏)内视,过则失中,可以治疾。”这种“历脏内视”的以意引气行气术,为唐宋内丹术大、小周天行气法开创了技术先导。东汉医家在这种顺应天道、动以养生的理论指导下,提出“四肢才觉重滞,即导引吐纳、针灸膏摩,勿令九窍闭塞”(张仲景《金匮要略·方论》),“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华佗语,见《后汉书·方技传》)。于是,著名的程式导引术“五禽戏”应运而生,气生丹田、意引气行的炼气动气功萌芽。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动、静养生论开始融合,既重视动以养形,又重视静以养神。西晋稿康《养生论》曾说“导养得理以尽性命”便可久寿,应“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清虚静泰,少私寡欲”,“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又呼吸吐纳,服食养身,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而达保神养形的目的,既主张清虚保神,又主张吐纳养身。在这种论说的影响下,养生术也出现合用现象。
葛洪对前代养生家们偏执一术的狭隘作法提出批评,强调“籍众术之共成”,才可“内修形神”、“外攘邪恶”,故在《抱朴子》中对汉魏以来的炼丹术、行气术、导引术、房中术以及服食、辟谷等都有总结性论述。
南朝宋、梁时期的养生学家陶弘景继承了这种传统,在《养性延命录》中辑录了“上自黄、农以来,下及魏晋之际”的养生理论和养生术,对行气、导引、炼丹、按摩等都有所研究论述。这种兼收并用的传统一直被后代卓有成就的养生家所继承,隋代巢元方的《诸病源候论》、唐初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以至宋、元、明、清人的养生著作中都广收行气、导引、服食、按摩等养生术。
隋唐时期,孙思邈在稻康论说的基础上在顺应自然、“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身”(《千金要方·养性》)思想的指导下,对养生观中的动、静理论作了更为恰切的论述,提出“流水不腐”,养生贵在于动,但“莫大疲及强所不能堪耳”,又提出养生也要倡静,如道教“坐忘”、佛家“禅定”,但也不能“久坐久卧”,“久坐伤肉,久卧伤气”,主张起居有时,饮食有节,用“僵仰之方”(即导引)以调筋骨,“吐纳之术”以祛疾邪,“补泻之法”以通营卫,忍怒抑喜以全阴阳,服草木以救亏缺,服金丹以定无弯,“养性之理,尽于此矣”,强调动静相宜,全面养生。在这种理论带动下,隋唐养生术呈现着诸术合流的状态。如《千金要方·养性》所录“天竺国按摩婆罗门法”和“老子按摩法”将导引与按摩相结合,司马承祯的“养生操”则将梳发、叩齿、行气、按摩、导引结合在一起,它们为著名程式化导引术太极拳的出现开创了建构模式。
宋初道士陈抟承魏伯阳的“归根返元”逆向演化说,刊《无极图》于华山石壁,其图“为圆者四,位五行其中,自下极上,初一日玄北之门,次二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次三五行定位,日五气朝元;次四阴阳配合,日取坎填离,最上日炼神还虚,复归无极”,“自下而上以明逆则成丹之法”。
《无极图》在“人体小宇宙论”基础上,奠定了内丹学“顺则生人,逆则成丹”的生命逆向演化理论框架,将“归根返元”的生命逆向演化说具体化、程序化,讲明了内丹术“炼精化轰,炼轰化神,炼神还虚”的基本步骤,成就了内丹学说的基本骨架。北宋中期人张伯端潜心于《无极图》研究,积平生所悟,于北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作《悟真篇》,讲明了内丹原理及其修炼方法,重申修炼精、气、神应按万物化生法则反其道而修之,说:“大丹妙用法乾坤,乾坤运兮五行分;五行顺兮常道有生有死,五行逆兮丹体常灵常存。”薛道光注曰“阳主生,阴主死,一生一死,一去一来,此常道顺理之自然者也。圣人则之,反此阴阳,逆施造化,立乾坤为鼎器,盗先天一器为丹,以丹炼形。入于无形,与道冥一,道固无极,仙岂有终?”
这种“逆则成仙不死”的归根返元学说,是建立在“天人相合”的哲学思想之上的一种生命逆向演化理论。在这些学说、理论的指导下,产生了静中有动的古代行气术结晶——内丹大、小周天行气法和动中有静的古代导引术结晶——太极拳。
太极拳是在戚继光《拳经》三十二势的基础上,结合《黄庭经》的“嘘吸庐外,出入丹田”的吐纳之法,南陈王廷创造而成的。这种健身术以“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周敦颐《太极图说》)的太极理论为指导,要求演练时意识、呼吸、动作三者密切结合,做到手、眼、身、步与呼吸吐纳有机统一,以追求形随意至、气选神往的高度境界。其拳势动作仿太极图呈弧形伸缩旋转,连贯而圆活,配合发自丹田的内气,以腰为轴,四肢划弧,通过旋腰转脊等弧形运动,以意导气,气贯全身,通任、督、带、冲诸脉,使内气随转膀旋腕、转膝旋蹂而达于四肢,归复丹田,成为一种动静相合、刚柔相济、虚实相间、内外俱练的导引行气相结合的健身术,亦是“运动派”和“清虚派”双重理论指导下的产物。
一滴水反应太阳的光辉。由吐故纳新看中医养生学,可知其博大精深:长生有术,养生有道。吸取古代养生中的精华为现代所用,必有所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