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你也有着儿时妈妈讲故事的温馨回忆,那么关于杞人忧天的故事大概和邯郸学步一样,都是让人想来就发笑的:
“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又有忧彼之所忧者,因往晓之,曰:‘天积气耳,亡处亡气。若屈伸呼吸,终日在天中行止,奈何忧崩坠乎?’其人曰:‘天果积气,日月星宿,不当坠邪?’晓之者曰:‘日月星宿,亦积气中之有光耀者,只使坠,亦不能有所中伤。’其人曰:‘奈地坏何?’晓者曰:‘地积块耳,充塞四虚,亡处亡块。若躇步毗蹈,终日在地上行止;奈何忧其坏?’其人舍然大喜。晓之者亦舍然大喜。”
这一则原见于《列子·天瑞》篇的故事,被翻译成各国语言,进入了世界各地的寓言书。
“杞人忧天”,杞,古国名,在今河南省杞县;忧天,担心天会掉下来。这个成语形容一个人头顶蓝天,却整天担心蓝天会崩塌下来;脚踏大地,却成天害怕大地会陷落下去。原意是讽刺那些胸无大志、患得患失的人。“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清·劭长蘅《守城行纪时事也》诗云:“纵令消息未必真,杞人忧天独苦辛。”今常用于比喻没有根据或不必要的忧虑和担心。
不过说到“忧天”,还真得对中国古代天文学所架构的宇宙认知有所了解。
人是生活在地上的动物,对于高高在上的“天”从来有着好奇、向往与敬畏。皇帝是“天”派到人间的代表,因此称“天子”;百姓的矛盾要向“青天”大老爷申诉,倘若有了冤屈,也是呼“天”抢地——窦娥就曾大喊:“天也,你错堪贤愚枉做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这说明,“天”在古代人生活中的地位是多么的尊崇与高贵。
那么,人们究竟是怎样认识“天”的呢?就中国古代而言,关于“天”的宇宙结构学说最主要的有“盖天说”、“浑天说”和“宣夜说”。
最早出现的是周代的“盖天说”,其特点是认为“天圆地方”。按先秦天文学著作《周髀算经》的说法,平直的大地是每边81万里(1里=0.5千米)的正方形,天顶的高度是8万里,向四周下垂。大地是静止不动的,而日月星辰则在天穹上随天旋转。这一学说符合人们的直觉,但没有多少科学根据。随着科学发展,“盖天说”在晋代也发生了变化。这时的“盖天说”和第一次的区别在于,它不以地为平整的方形,而认为是一个拱形。拱形大地的设想,虽然仍不符合实际,却反映了科学的进步。
据《晋书·天文志》记载:“其言天似盖笠,地法覆磐,天地各中高外下。北极之下为天地之中,其地最高,而滂沲四聩,三光隐映,以为昼夜。天中高于外衡冬至日之所在六万里。北极下地高于外衡下地亦六万里,外衡高于北极下地二万里。天地隆高相从,日去地恒八万里。”按照这个宇宙图式,天是一个穹形,地也是一个穹形,就如同心球穹,两个穹形的间距是8万里。北极是“盖笠”状的天穹的中央,日月星辰绕之旋转不息。
至迟在西汉又出现了另一种新学说——“浑天说”。《张衡浑仪注》中说:“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浮。”“浑天说”最初认为:地球不是孤零零地悬在空中的,而是浮在水上;后来又有发展,认为地球浮在气中,因此有可能回旋浮动,这就是“地有四游”的朴素地动说的先河。“浑天说”认为全天的恒星都布于一个“天球”上,而日月五星则附面于“天球”上运行,这与现代天文学的天球概念已有接近。因而“浑天说”采用球面坐标系,如赤道坐标系,来量度天体的位置,计量天体的运动。
“浑天说”比起“盖天说”来,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以观察天体的视运动而论,按浑天体系解释,要精确得多。但是作为宇宙结构体系来说,“浑天说”仍然不符合真实。其“天球”概念完全是臆想出来的。
约在东汉时期,又出现了一个有创造性的新学说——“宣夜说”,它直接否定天球的存在,认为宇宙空间皆充满气体。因为没有天球,“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所有天体都是在无所不包的气体中漂浮运动,各有不同的运动特性。
单就认识论来说,“宣夜说”可以说达到了很高的理论水平。它提出了一个朴素的无限宇宙的概念。但就观测天文学的角度看,“宣夜说”却不如“浑天说”的价值大,因为“浑天说”能够通过计算来测算太阳和月亮的运行,张衡在西汉耿寿昌发明的浑天仪的基础上创制的“浑天仪”就是一个代表。这个比以前精致得多的浑天仪是一个可以转动的空心铜球。铜球外表刻有二十八宿和其他一些恒星的位置;球体内有一根铁轴贯穿球心,轴的两端象征北极和南极。球体的外面装有几个铜圆圈,代表地平圈、子午圈、黄道圈、赤道圈,赤道和黄道上刻有二十四节气。凡是当时所知的重要天文现象,都刻在了浑天仪上。张衡又利用水力推动齿轮的原理,用滴壶滴出来的水力推动齿轮,带动空心铜球绕轴旋转。铜球转动一周的速度和地球自转的速度相等。从而人们可以通过观察浑天仪,了解测算天体运行规律。这在当时是十分先进的。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宣夜说”在历史上不如“浑天说”影响大的主要原因。
不过,对于地球处在宇宙中有着自己运行的规律的这一观点,中国古代倒是早有认识。战国时的《列子·天瑞》篇说:“天地,空中之一细物,有中之最巨者”,又说“运转靡已,大地密移,畴觉之哉”。这里前一句指出地球不过是宇宙空间的一个细小物体,但又是我们周围有形物体中最巨大的,这种认识颇为得当,后一句则说明大地在不停地运转,短时间内已移动了不少路径而使人难以觉察,也完全正确。另有《素问》中《天元纪大论》和《五运行大论》篇也记载了黄帝和医学家鬼臾区关于天动地静还是地球也在运动的争论,唐人王冰在注释《素问》时亦作解释:“观五星之东转,则地体左行之理昭然可知也。”秦代李斯在《仑颉篇》中有“地日行一度”之说:古人把“周天”分365.25度,即地球绕日公转一周要365.25天,“地日行一度”,是十分准确的地球公转的概念。看来“地动说”在中国古代曾是普遍为学者所接受的观点。
11世纪时,北宋的哲学家张载在《张子正蒙论》中《参西编》内还有进一步的解释,说:“恒星所以为昼夜者,直以地气乘机右旋于中,故使恒星、河汉,回北为南,日月因天隐见。”张载把日月并列虽是错的,但他以为恒星、银河(河汉)以及太阳的升落和隐现的原因,都在于地球的“右旋”,对地球自转理解的深刻、透彻,是同时代的国外学者所未曾有的。
《河图纬》一书对地球的运动,有更深刻的描述:“地恒动不止而人不知。譬如人在大舟之上闭牖而坐,舟行而人不觉。”直到今天我们在学习地球运动时,都还在应用2000多年前《河图纬》中的譬喻。从这一点上,中国古代对于“天”的认识不可谓不深、不先进。
“杞人忧天”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小故事,引发的却是人们的深思。杜甫曾做诗《寄刘峡州伯华使君四十韵》:“但求椿寿永,莫虑杞天崩。”而同时代的李白却在《梁甫吟》中吟道:“白日不照吾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一个讽刺杞人,一个却愿效法杞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代科学告诉我们,的确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落地。如果杞人有幸目睹,大概又要庆幸自己的忧患意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