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贺享雍文集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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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村官牛二[下部](二)

安自来水的消息发出以后,那些没安上自来水的人,报名十分踊跃。

这天上牛,牛二把自己关在村委会办公室,审查会计刘晓玲报上来的申请安装的名单,办公室的门突然响了。

牛二以为是两委会的人找他,头也没抬,只大声说了句: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人就站在了他桌子前面。

牛二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不是两委会的人,是村民胡伯合的婆娘,外号叫“坦克”的。

“坦克”本名叫周长秀。这个外号还是他牛二给取的。

那次,在广州打工的胡伯合带着周长秀回家过春节,也是周长秀第一次到婆家来。牛二带着村委会成员检查生产,正碰上他们路过。牛二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夸张地叫了一声:啊——

周素梅回头问:牛村长你踩着蛇了?

牛二说:我看见“坦克”开过来了!

刘晓玲一听这话,吃惊得睁大了眼睛,一边四处看,一边说:坦克,哪儿有坦克?

牛二的嘴唇朝周长秀努了努,说:你们看胡伯合对象的乳房,翘起那么高,像不像两辆坦克开在身上去了?

这样,“坦克”就叫开了。

牛二见是“坦克”,就说:是你呀?

“坦克”的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牛支书!

“坦克”脸向着牛二,手却握着门把手。和牛二说话间,不知是有意还是不小心,将门把手一推,那门就“咔哒”一声锁上了。

可“坦克”自己却做出被那关门的声音吓了一跳似的,眼睛惶惶地看了牛二一眼,说:我、我找牛支书……

牛二说:有什么事就直说,我又不吃人!

“坦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吓住了似的。然后才说:听说我们也可以安自来水了?

胡伯合的爹和胡支书是同一个祖上。胡伯合的地,有好几亩在三岔河河边。当初胡支书要建喷灌站,胡伯合的爹自然拥护。因此,他家里也就没有安上自来水。

牛二听了“坦克”的话,就说:你还不相信?

“坦克”有些迟疑地说:我、我相信。

牛二说:那你是准备安,还是不打算安?

“坦克”急忙说:当然是要安的哟!牛支书你不知道,我男人不在家,爹妈年纪又大了,挑水把我挑烦了!安上自来水我就不用挑水了,怎么会不安呢!

牛二说:我怎么没看见你家里的申请呢?也没见你们家交钱的发票!

牛二抖了抖手里的一摞名单和票据存根。

“坦克”这时才说:我、我就是来交申、申请的……

“坦克”说着,红着脸乜斜了一眼牛二。

牛二说:你到刘会计那里去交吧!交了钱,马上就会有人来给你接管子。

“坦克”这时脸更红了,先把自己的鞋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有点欲言又止地看着牛二。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牛支书,我、我没有情(钱)……

牛二是知道这女人说话的口音的。她不是本地人,口音和本地有些不同。第一次到胡伯合家里来,就闹了一场笑话。

那天,她和胡伯合一起去赶集,隔房嫂子故意逗她:长秀,你赶集买什么?

她说:我去卖淫(买盐)!

隔房嫂子一听,就叫了起来,说:什么,你去做那事?

“坦克”说:可不是嘛,家里没“淫”了,我得去“卖”点“淫”。

胡伯合这时打了她一下,“坦克”才不说话了。胡伯合对他堂嫂说:我们去买盐!

她堂嫂这才明白,说:长秀,你把话说明白嘛,不然,别人听了多笑话!

“坦克”说:我怎么没说蒙(明)白,我就是到镇上“卖淫”嘛!

过春节时,胡伯合的爹给“坦克”发了两百元压岁钱。“坦克”感到新奇。在他们老家,长辈只给小娃娃发压岁钱。“坦克”一感到新奇,第二天就出来兴奋地对别人说:我爹昨晚上发情(钱)了!

众人一听,马上叫起来,说:什么,你爹当到你的面发情?

“坦克”认认真真地说:当然是当面给我发情(钱)!

众人说:那你男朋友做什么去了,他都不管?

“坦克”说:他管什么?爹给我发情(钱),他高兴呢!

众人“嗨”了一声,顿着脚说:不像话,这老东西活糊涂了!

“坦克”见大家捶胸顿足的样子,脸也急白了,说:我说的可是真的,一点没哄你们。不信,你们可以看!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一百元的票子,举着给大家看,然后又说:这就是我爹给的!

众人这才明白,她说的是发钱,不是发情。

像这样的笑话,“坦克”还闹了不少。

牛二见“坦克”又把“钱”说成了“情”,就想有意逗她一下,说:没有情(钱),叫胡伯合回来给你发点情(钱)嘛!

“坦克”说:他也没有情(钱)。

牛二说:他也没有情(钱),那怎么办?难道让我给你发情(钱)?我给你发情(钱),你干不干?

“坦克”是实心人,听了牛二的话,就高兴地说:这太好了,牛支书!

说完以后,“坦克”才又说:不过,我也不是想真的要牛支书你给我发情(钱),我只想让你给我减免一点儿搭伙费。你只要在这上面给我亲(签)个字,就等于给我发情(钱)了!

说着,她就从怀里掏出申请,从桌子对面递给了牛二。

牛二这才明白“坦克”的来意了。

牛二把那申请看了一遍,就把目光落到“坦克”脸上。

“坦克”脸蛋红得像才下过蛋的母鸡。一对奶子本来就大,现在又在哺乳孩子,就更像骆驼的两座山峰一样,似乎想挣破衣服跳出来。“坦克”本身就不难看,现在这个样子,牛二就觉得和杜艳艳、楚淑琴不相上下了。

看着看着,牛二感到身上燥热了起来,就端起茶杯大口地喝了几口水。

可是,牛二还是觉得饥渴难忍,下面那物件也硬硬地翘了起来。

牛二就也想堵“坦克”的漏洞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牛二一下觉得自己内心的需求,就又像打开闸门的洪水,滚滚而出了。

牛二想,这是送上门的菜,和楚淑琴、杜艳艳不同,路边的野花,采了也白采!不就是减免一点儿搭伙费的事吗,这有什么难的?他牛二一句话不就办了!

牛二想到这里,就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坦克”,说:让我给你减免钱可以,可你先给我猜个谜语!猜着了,我就给你减免,怎么样?

“坦克”老老实实地说:要是我猜不着呢?

牛二说:你一定猜得着的!

“坦克”说:那、那你就讲吧。

牛二说:那你就听好了!说的是一男一女,他们在一起,男的对女的问:进去了吗?女的说:没问题,全部进去了!男的又问:痛吗?女的说:真好,一点儿也不痛!男的又说:你动一动看!女的就真的动了动,说:哦,太好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舒服过,真的太好了!男的说:那我们就这样搞定了!女的说:好,我们就这样搞定了!不过请你快一些,我等不及了!你说,这一男一女在做什么?

“坦克”羞得满面通红,喘着粗气回答说:支书,你、你说这些……

牛二说:我说这些怎么了?难道不是正事吗?你说呀,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要不说,可别怪我不给你减免哟!

“坦克”憋了半天,连脖子也红透了,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支书,我、我说了,不就、就是你和嫂子两个晚上做、做那事……

“坦克”没等自己的话说完,就倏地背过了身,用手蒙住了脸。

牛二马上说:不,你回答错误!

“坦克”听了,才又转过身来,看着牛二。

牛二看“坦克”,见“坦克”鼻尖上冒着一点汗,脸红如柿子。虽有几分害羞的样子,可目光里却透出一股暧昧的光芒。

牛二的心更像热油般沸腾起来,对“坦克”说:他们是在买鞋子!女的是顾客,男的是服务员。男的是问女的,她脚穿进鞋里没有?大小合不合适?痛不痛?你以为是在做那事哟!你没猜着,怎么办?

“坦克”听了,把自己的申请又往牛二面前推了一下,发着嗲说:支书,你就给我亲(签)一下嘛!

牛二不想再和这婆娘绕圈子了,就拿过申请,对“坦克”说:你过来点给我看,我亲(签)在什么地方?

“坦克”听了,果然绕过桌子,走到了牛二身边,说:支书愿意亲(签),随便亲(签)哪里都行。

牛二就看着“坦克”,说:真的随便亲(签)哪里都行啦?那我就亲(签)你这里!

话音未落,牛二一把就抱住了“坦克”。正要把嘴唇往“坦克”的嘴唇上堵,猛地,仿佛空中有人向他猛击了一掌似的,他想起了那天周素梅对他说的话,也想起自己对周素梅做的保证,突然一下松开了手。

牛二心里滚滚向前的洪水被一条坚固的大坝堵住了。他看着“坦克”,一副小孩做错事般的木然表情。

“坦克”也愣住了。刚才牛二那一抱,似乎激发了她身子里全部的女性信号,刚刚才毫无节制地四处迸溅一点,可由于牛二的急刹车,自己也不得不马上收敛。她眼里露出一种很有深意的柔和的光芒,看着牛二说:牛支书,你这、这是怎么了?

牛二清醒了过来。

牛二清醒过来后,就又习惯性地朝脸上扇了一巴掌,口里说了一声:你……

“坦克”显出了关心和疼爱的神色,说:牛支书,你打自己干什么?这时节又没蚊子!

牛二说:我脸上长了个疔子,素瘤,我想把它消灭了?

“坦克”听了这话,就往牛二面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真的?我看看在哪儿?

“坦克”身上的气息又浓浓地飘进牛二的鼻孔里。

“坦克”的声音和行动像是在向牛二传达一种来自内心的、真诚的信息,表达她的渴望和意愿。

牛二的身子又情不自禁地颤抖了几下。可他马上控制住了自己,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说:你不要过来,啊!

又对“坦克”大声说:你去把门开了!

“坦克”脸涨得通红,眼里火星儿乱溅,没去开门,却看着牛二柔柔地说:怎么了,我、我又不吃、吃你!

牛二板出了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说:如果过来,我就把你的申请撕了!

牛二说着,自己过去把门打开了。

“坦克”这才站住了,说:好,我不过来,你别撕!

牛二就没再去看“坦克”,抓过她的申请,在上面签了几个字,交给“坦克”,就让她走了。

“坦克”走到门边,才回头对牛二十分感激地说:牛支书,你、你是好人,真的,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好人!

“坦克”看着牛二的眼睛,也表达了她从内心涌出的钦佩和尊敬。

说完,才扭着腰肢,甩着大屁股,走了。

“坦克”说上面那段话的时候,牛二双拳放在桌子上,支撑着前倾的身子,面前放着他那支行使权力的笔,目光落到外面的天空上。那神情,像一个上了年纪既豁达又睿智的老人,在等待一种让自己超脱的声音。

等“坦克”走远后,牛二才觉得十分疲惫,比干了那事、把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到了女人的身子里后,还要疲惫。又像一个蹒跚前行走得精疲力竭的孩子,再也没有力量往前了似的。然后,他一下瘫在了椅子上。他闭着眼睛,心里冷笑了两声,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好人?我他妈还是好人?我差点就骑你的“坦克”了!还是好人?我他妈心里比猪还脏呢!

可过了一阵儿,牛二还是为今天的行为高兴。他觉得自己终于做到了向周素梅保证的事,又一次战胜了心里的魔鬼。

牛二想:这事对不对周素梅说呢?

牛二又想:周素梅知道这事后,会怎么想?会不会给“坦克”的名声带来什么影响?

牛二拿不准周素梅会怎么样。于是牛二就决定什么人也不说,反正对得起自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