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才没有再让乡上村上的干部作难,就把院墙修起了。
侯大才动工修院墙那天,倪支书亲自来看过,见侯大才已经动工了,也就放了心。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隔了几天,倪支书才来,可一看侯大才修的院墙,脸就变了。
不但脸变了,连鼻子也气得歪到一边去了。
他两只脚在地上一跳,冲着侯大才就骂了起来,骂得很粗俗。
他说:侯大才,我操你八辈子祖宗,你狗日的太不像话了!
侯大才不恼,慢条斯理地说:支书,你太能了,我八辈子祖宗骨头早成灰了,你都能日?
倪支书怒气冲冲地问:你修的什么鸡巴院墙?
侯大才说:不是院墙,那你说是什么?
倪支书又问:你是按县上的要求修的吗?
侯大才听到这里,笑了起来,过去拍了拍倪支书的肩,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呀,原来是为这事!支书大人先不要生气,我跟你说清楚不就行了!
就压低了声音,附在倪支书耳边说:我跟你说,我可对阳乡长保证过,人民政府给的这钱,我得一分一厘都花在上面!再说,山上风大,不是说要打击歪风邪气吗?两边墙修得高一些,歪风就进不来了。所以,就把两边的墙修得高了一点!
倪支书脸黑得像墨炭,说:才高一点吗,啊?县上明明规定了,院墙只能修一米高,这样才美观、好看,可是你两边的墙,修了多高,啊,修监狱呀?监狱的墙也没那么高嘛……
侯大才急忙对倪支书说:是,是,支书批评得对,是监狱,监狱,可我想,我不把钱全花在上面,怎么对得起你和阳乡长呢!
倪支书狠狠地朝地下啐了一口,说:呸哟!你他妈还有脸说这话,你明明是拆我们的台!不行,你跟我拆……
侯大才就瞪大了眼睛,说:拆?
倪支书说:拆!
侯大才就挤出一脸苦相,看着倪支书说:倪支书,成功者不可毁坏,修都修成了,你就大人大量,饶我这一回吧,行不行?
倪支书斩钉截铁地说:全部拆掉!
侯大才说:真拆呀?
倪支书说:我还和你开玩笑?
侯大才把脚一顿,就说:那好,我拆!
可接着又问倪支书:我拆墙的工钱谁给,拆了后重新修,钱又谁给?人民政府还再给我钱吗?
倪支书气得脸色铁青,说:你做美梦去吧!
侯大才一听,就说:不给钱哟?那我也就跟倪支书说清楚,不给钱,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拆!
又说:还有两天县上就要来检查了,即使我拆了,一时修不起,又怎么办?到时我就说,墙是修好了的,是倪支书不让我“小康”,强迫我拆了,行不行?
倪支书牙齿咬得“咯咯”响,半天才哆嗦着嘴,指着侯大才,说:好,好,侯大才,你狗日的能,我咬你脑袋硬,咬你屁股臭,把你没法,总有个时候,你会喊我叫爹,你等着!
说着,倪支书气急败坏地走了。
倪支书又去了乡上。
倪支书对阳乡长说:狗日的侯大才不是人,拿了我们的钱,反过来拆我们的台!
阳乡长问:他又耍了什么花招?
倪支书说:他院墙倒是修了,可他根本就没有按照县上的要求修,靠房屋山墙那两面,他修了足有两米多高,也没造型,耸起像两道屏风,只有正面那一段,才是按县上要求修的……
倪支书话还没完,阳乡长就骂开了。
阳乡长骂的是倪支书。
阳乡长说:那你他妈干什么去了,搓去了?啊!
又问:你是怎样监督的,现在才发现,啊?
阳乡长也气得嘴唇打哆嗦,就差抓住倪支书打一顿了。
倪支书就感到很委屈,说:我见他已经动工了,就以为没有什么事了,哪、哪知道他狗日的没按县上的要求修呢?
又嘟哝似的说:我也有婆娘娃儿,也有责任地,我总不能天天去守到他修嘛?
阳乡长又气愤地瞪了倪支书一眼,说:还有两天检查组就要来了,屁股都抵拢墙了,你现在才来报告,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
倪支书说:刚才我叫他拆,其实也是气话。别说他不会拆,即使拆了,也来不及再修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还是抬头看着阳乡长。
阳乡长咬着牙,黑着脸,背着手,在屋子里大步大步地走了起来,走了一会儿,又疲乏了似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没吭声。
倪支书想了一会儿,就对阳乡长小心地说:要不,我看这样行不行?县上来检查时,我们就不把检查组往狗日的那里带了。
阳乡长还是余怒未息地说:检查组检查哪里,是由我们定的吗?再说,丁县长这个书呆子,办事又特别认真!
倪支书说:他办事再认真,但全县的公路边上,这么多的“小康村”,他要一家一家地看,看得过来吗?还不是沿着公路转,隔着玻璃看,然后听听汇报就行了。
又说:哪次检查不是这样!
阳乡长的脸色开始活泛了,说:如果领导要去看呢?
倪支书说:那我们就对领导说,他不是属于“小康庭院”建设户,那里是块荒地,是过去枪毙犯人的地方,他受了上级“小康庭院”建设的鼓舞,自己主动搬到那地方建的房子!
阳乡长用手支着下巴,点了一下头,鼓励地说:说下去!
倪支书就又接着说:领导不去当然好,如果一定要去,我们就对领导说,那儿地势高,公路弯道多,经常出交通事故。现在领导都爱惜生命,听了这话,又一看那公路七绕八绕的,也许就不去了。
阳乡长听了,又点了一下头,然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像是把肚里所有的浊气都放完了,一下显得轻松起来,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说:好吧,那就按这样办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是丁县长亲自来我们乡检查,你们能瞒过去当然好,如果瞒不过去,给我捅了娄子,我可得拿你是问!
倪支书说:那当然,那当然,是我工作没有做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