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后,在法庭对质时,伊斯特伍德称从1985年末到1986年初这段时间里,桑德拉基本上是和她的丈夫住在一起,几乎没有时间陪伴伊斯特伍德。这种情况在伊斯特伍德当选市长后变本加厉,桑德拉只是偶尔来卡梅尔探访伊斯特伍德。
很多年后,桑德拉逐渐相信,如果说她和伊斯特伍德曾经有一线机会相伴相守的话,那么这线机会随着她导演野心的暴露而丧失了。只要这位女演员像对待父亲那样对待伊斯特伍德,任何事情都不会发生。然而,从她飞出他的鸟笼并寻求平等的那一分钟起——伊斯特伍德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而且变得越来越苛刻。
回到卡梅尔,那里的市长竞选比伊斯特伍德的电影更加激动人心。现在,全世界的媒体都知道了这件事,北到芬兰南到斐济,许多国家都派记者来这座小城报道此次竞选,投票日当晚全球有两百多名记者汇集在市政府门前等待选举结果的揭晓。
遵从竞选顾问休·霍特琴森的建议,伊斯特伍德在拉票过程中极力保持低调,尽可能避免让公众联想到他已经拥有的地位和形象。他面带微笑,参加了十多场在普通市民家里举办的茶话会,与每一个到场的选民面对面地交谈。他有意避开《华尔街日报》这样的全国性大报,把采访时间留给当地唯一的报纸《卡梅尔松果报》。他在口袋里装满了签名照片,送人时还不忘说一声“谢谢”,这套做派与以往的他有着天壤之别。
小城卡梅尔的政治辩论通常围绕着商业开发的利弊、逐年增长的游客数量以及停车场和水资源的短缺等展开。在言简意赅的演讲和新闻通稿中,伊斯特伍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赞成以往执政者“反商业化”的立场,搬出了罗纳德.里根的“自给自足,减少政府负担”的那一套纲领。当发现局面向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时,他毫不客气批评现在的市政府“扼杀了市民应该得到的乐趣”。他的策略就是尽可能迎合当地市民的喜好,从小处切人,限制在繁华的海滨路设置停车场和冰淇淋摊位的现行规定成为他重点打击的对象。
作为一个演员,伊斯特伍德并非属于能言善辩的类型,尽管如此,他处理台词的功夫用在竞选演讲上还是绰绰有余的。“有一次上台演讲前他坐在我旁边,,’艾琳.帕德伯格说,”他说他知道不得不将同样的话重复成百上千遍,这是政治竞选所必需的。“但是他不想如此频繁地听自己说一样的话。他已经决定要改变一下方式。于是他对我说:'我将使用一个老演员的招数,每次调换一下上下文的顺序和话题的重点。”“他说话时极端谨慎,”休·霍特琴森说,“这是一门艺术,尤其是在你不知道答案或正在寻找答案时十分管用。看得出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现任市长夏洛特·汤森德从一开始就惊诧于自己的对手居然是伊斯特伍德,直到竞选结束她也没能完全缓过劲儿来。伊斯特伍德在当地的绰号是“卡梅尔的幽灵”,因为他除了定期光顾他的酒吧之外,很少在卡梅尔市抛头露面。“他对这座城市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这位市长说。
4月8日投票日,伊斯特伍德在早餐之前就开着一辆“老掉牙的”大众敞篷车赶到投票现场。这一天结束时,伊斯特伍德以2166票对汤森德799票的绝对优势胜出。他的两位竞选伙伴也凯旋而归。消息传出后,罗纳德·里根很快就打来电话,祝贺的同时还表示他很“嫉妒”伊斯特伍德居然能争取到72%的选票。
4月15日,新市长在亲朋好友以及一千名游客和记者的簇拥下宣布就职。在简短的就职演说中,伊斯特伍德表示要在两年任期内与他在市政厅的同事们通力合作,一一兑现他竞选时的承诺。有好事者作了统计,伊斯特伍德在此次竞选中共花费了4万美元,平均在每位选民身上了花了100美元,而汤森德只用了3000美元。在伊斯特伍德之前,还没有一位卡梅尔市的竞选者有如此的大手笔。市长的月薪只有200美元,照此推算,克林特至少要在这个岗位上干满20年才能挣回这笔钱。
回到马尔帕索,《鼠孩》已经在伊斯特伍德就职当天完成了拍摄。
因为竞选的缘故,伊斯特伍德没有多少时间在片场坐镇。除了干预了剧本的改写和启用戈登·安德森做演员这两件事之外,他几乎是让这部电影放任自流。
曼恩斯认为这只是另一部电影而已。没错,这是桑德拉·洛克的导演处女作,她自始至终承受着很大压力,但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对于拍摄过程中出现的疯狂和骚乱,曼恩斯早已司空见惯。实际上,这位制片人觉得《鼠孩》与其说是对桑德拉的一次考验,还不如说是对他自己的一次挑战。
虽然伊斯特伍德只来探过一两次班,但他把监视的任务交给了杰克·格林。正是这位布鲁斯·萨尔蒂斯的摄影助理跑到桑德拉那里告诉她曼恩斯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桑德拉倍感震惊,因为自打她来马尔帕索的第一天起曼恩斯就一直是她的朋友。
她决定与曼恩斯当面对质。曼恩斯否认曾在背后捣鬼,认为这是有人别有用心。虽然两个人都摆出了坦诚相待的姿态,但从此以后曼恩斯尽可能地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桑德拉也有意疏远曼恩斯。后来,她渐渐相信是杰克·格林在搬弄是非,故意在她与曼恩斯之间制造障碍。格林很有野心,他想进入马尔帕索公司的核心层,取代萨尔蒂斯的摄影指导,甚至有一天当上导演。在他看来,曼恩斯是挡在他和伊斯特伍德之间的这么一个人。
不仅格林不喜欢曼恩斯,80年代初回来为伊斯特伍德当秘书的朱迪·霍伊特也觉得曼恩斯是一块绊脚石。霍伊特同样野-心勃勃,梦想有朝一日成为制片人。她与曼恩斯之间摩擦不断,虽然曼恩斯是她的上司,但她却利用秘书的特殊身份经常暗地里给伊斯特伍德打小报告诋毁曼恩斯。
就在这时,简·布罗林也加入到这场钩心斗角之中。从50年代末起,简就一直与伊斯特伍德保持着或冷或热的情侣关系,目前她正在与结婚20年的演员丈夫詹姆斯·布罗林闹离婚。曼恩斯夫妇与詹姆斯·布罗林是老朋友,经常一道参加社交活动,其问也结识了即将成为詹姆斯下一任妻子的女演员简·史密瑟丝。简·布罗林迁怒于曼恩斯,所以一有机会就在伊斯特伍德耳边传曼恩斯的坏话。
不久,马尔帕索公司开始收到一连串奇怪的恐吓信,这些信件发自加州各地,收信人写的是伊斯特伍德的名字。信里面的用词十分恶毒,并且经常提到桑德拉·洛克,充斥着诸如“把那条母狗赶出你的生活!”一类的字眼。
伊斯特伍德此前曾收到过死亡恐吓信,但那些信一眼就可以看出出自与他不相识的人,所以他根本不予理会。然而,这批信件显然是熟悉伊斯特伍德的生活和马尔帕索内幕的人所为,伊斯特伍德因此格外关注。由于出演哈利·卡拉汉的缘故,伊斯特伍德在许多警察心目中是一个英雄,他也因此能随便出入任何一个警察机构。他甚至收集了大量的警徽,经常拿出来向朋友炫耀。这一回他拨通了洛杉矶警察局的电话,委托一位在那里做侦探的朋友替他调查此事。
在美国邮政总署的协助下,这名侦探开始调查这批信件的来历。他先开出了一长串伊斯特伍德潜在的敌人和前女友的名单,然后一一排除嫌疑,最终疑点落在了简·布罗林身上。
伊斯特伍德不愿相信是简·布罗林。他倾向于认为这是罗珊娜·图尼斯的某个女演员朋友针对他采取的报复行动。一天晚上,他和曼恩斯开车在好莱坞各个山庄转悠,试图找到这位女演员的住处。他觉得只要找到她的住处,看看她的打字机打出的字是否与信上的字相符,就能确定是不是她干的。曼恩斯不同意他这样做。伊斯特伍德因此怀疑这件事情与他有关。
即使在风平浪静的时候,马尔帕索也是一个是非之地,如今,恐吓信事件更使这里陷入相互猜疑、相互设防的氛围之中。
从收到第一封恐吓信之日起,伊斯特伍德就做好了一切防范措施。早在1983年,他就获得了持枪执照,如今他不管去哪里,随身都带着一把0.38口径的手枪。
这位卡梅尔市的市长并没有太多的日常事务,除了每个月初主持例行的市政会议外,只有在重要节日或重大事件时,他才需要代表这座城市出面。
在第一次主持市政会议时,他就把自己的那套兴建商业中心的方案列入了议题。
可是,直到90年代,这套方案才得以最终通过,而那时伊斯特伍德早已不是市长。今天,这座建筑依然矗立在卡梅尔市中心,建筑外表按照规划委员会的要求铺上了木板。用伊斯特伍德在卡梅尔市的一位政坛对手的话来说,“这是一个现代但却丑陋的怪物。”以往在有50个座位的市政厅里举行的市政会议如今被搬进了空间更大的卡梅尔妇女俱乐部,这样做的目的是让蜂拥而来的游客和记者能一睹伊斯特伍德的真容。有一段时间里,由于游客的数量太多,会议组织者干脆在俱乐部外面的广场上架起了扩音喇叭,好让人们听到伊斯特伍德讲话。
人们取笑伊斯特伍德是美国唯一不开通市长热线的市长。他的办公室的电话固然是公开的,但他几乎不待在办公室里。他有许多“帮手”,包括刚刚大学毕业的汤姆·罗克。罗克不仅参加了伊斯特伍德的助选,还自愿为他接听电话。后来,伊斯特伍德在卸任后将他带回了马尔帕索公司,让他负责给影迷回信。
竞选结束后,竞选顾问休·霍特琴森留下来担任伊斯特伍德的私人助手。伊斯特伍德声称他雇用霍特琴森是“为卡梅尔市省钱”,因为她是从华纳兄弟公司那里领取薪水。霍特琴森被戏称为“替身市长”,因为她负责为伊斯特伍德处理任何他不愿面对的事情,在伊斯特伍德返回马尔帕索期间,她更是成为他的全权代表,或者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卡梅尔市市长。
《鼠孩》仍在做后期,恐吓信仍在调查,而弗里兹·曼恩斯也还在面对背后有人在告黑状。不过,随着1986年夏天的来临,他开始筹备伊斯特伍德的下一部电影《战火云霄》。
《战火云霄》是在1984年伊斯特伍德公开宣称要再拍一部军事题材的影片后通过华纳兄弟公司辗转到他手中的。剧本的作者詹姆斯·卡拉巴特绍斯是一名越战老兵,之前因创作亨利·温克勒主演的《英雄们》而远近闻名。华纳兄弟公司原本打算将它拍成一部没有明星压阵的低成本电影,但却因公司高层意见不一而搁置下来。就在这时,卡拉巴特绍斯接到伊斯特伍德打来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合作一把呢?”卡拉巴特绍斯发现伊斯特伍德对其剧本的理解十分精确。伊斯特伍德已经爱上了主人公—~位名叫汤姆·海威的老兵,他的作战记录包括参加过朝鲜战争中的伤心岭战役。然而,作为一个酒鬼和爱打架的人,海威的行为举止与他光荣的过去极不相称。这个故事讲述的是军方给予他最后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被派去训练一支由无视军纪的年轻人组成的野战排。在这个过程中,他还试图复合与前妻破裂的关系。
影片开始部分黑白资料镜头的运用是伊斯特伍德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因为这会让影评家们以为他要用艺术或写实的手法讲述这个故事。如今,伊斯特伍德急于要让人们意识到他不仅是个有头脑的演员,更是个有想法的导演。在马尔帕索制片公司内部,他不停地在谈论海威军士的“阴暗面”,用他在接受一次采访时的话来说,这个角色“外表看上去十分硬朗,但与此同时他却在寻找自己心灵深处极其柔软的部分”。
“他从一开始就喜欢用'阴暗面这个词,”弗里兹·曼恩斯说,“他认为他从未演过如此多面的一个角色。”最初,剧本里有一个年轻女子的角色,但后来却与海威前妻的角色融为一体,以增加女主角的分量。马里奥-范比尔斯起初扮演的是一个平民,后来也被改成了军人。原始的剧本里甚至没有战争场面,但在1983年10月美军入侵格林纳达期间,伊斯特伍德决定为影片安上一个战斗的结尾。
作为里根总统炫耀武力的手段,格林纳达战争旨在重新树立美国“世界警察”的地位,并在不断受到古巴影响的拉美地区重建所谓的和平。在伊斯特伍德看来,真实事件不仅可以让海威军士的战争经历有一个完美的延续,而且也表达了他自己作为一个共和党人应有的政治态度。
卡拉巴特绍斯毫无怨言地按照伊斯特伍德的要求改写了剧本,接着便把全部精力转向他另外两部已确定要拍的剧本:《汉堡包高地》和《没有怜悯》。然而,卡拉巴特绍斯离开后,剧本仍处于不断修改之中。
伊斯特伍德想要更多的动作场面,更多的喜剧氛围和高潮部分更多的激情。《硬汉比利》的编剧丹尼斯·哈克金第一个被找来重写一稿剧本。接着,由于哈克金版的剧本不能使伊斯特伍德满意,约瑟夫·斯汀森受雇再写一稿。在斯汀森的这一版里,人物有了深度,但故事却变得拖沓起来。相比之下,哈克金的版本更为轻松,节奏也比较明快。
改写工作从1985年底持续到1986年初,这在伊斯特伍德的电影里是很少见的。伊斯特伍德征求梅根·罗丝的意见,这时他俩依然保持着性关系。这位剧本分析师看了一遍哈克金和斯汀森写的东西后说,“糟了,他们走的不是一路。”“你认为我们不能把他们拽到一起吗?”伊斯特伍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