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纳兄弟开给伊斯特伍德的合作条件十分优厚:他们不仅愿意投拍伊斯特伍德的电影,而且保证他的电影有最多的拷贝数、在最多的影院上映,同时拿出大笔的经费为每部电影营造奥斯卡宣传攻势。一时间,华纳兄弟宣传部门的主管乔·哈姆斯成了伊斯特伍德的私人宣传顾问。
威尔斯更希望让伊斯特伍德亲自打理自己的宣传、广告和市场推广,他帮助马尔帕索公司建立了一个小型的公关部门,由来自纽约的比尔和查尔斯·戈尔德兄弟坐镇,负责为伊斯特伍德的电影设计海报、宣传品和宣传片。另一家名为“西部国际传媒”的机构则作为顾问,安排伊斯特伍德接受电视或广播的采访。
威尔斯的慷慨大方是出了名的,凡是有他在的饭局,最后埋单的必然是他。“据说威尔斯在好莱坞的餐厅里存了上万美元,”《综艺》在威尔斯去世时透露,“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结账时避免尴尬。”伊斯特伍德正相反,他几乎从没有埋过单。即使一个人外出就餐时,他永远都是用马尔帕索或华纳兄弟的借记卡结账。餐厅老板大都知道他的品性,所以不希望看到他上门。“我认识克林特20年,”他的一位女性朋友说,“我几乎和他在洛杉矶所有的餐厅吃过饭,从来没见过他为任何一顿饭付过账。他根本不想,或者说认为没有必要结账,而直到他出门时也没有人过来要他付钱。”威尔斯了解伊斯特伍德的心理,并且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在拍《肮脏的哈利》期间,他每周支付伊斯特伍德1500美元的津贴,作为在外景地的额外花费,而导演唐·西格尔只能拿到他的一半。
伊斯特伍德从威尔斯那里得到的另一大实惠就是可以无偿使用“华纳湾流”——一架12座的喷气式飞机。从此,他再也不必花一分钱旅费。虽然伊斯特伍德后来买了私人飞机,但没有人认为是花的他自己的钱。甚至他的运动装备、房屋翻修和平时穿戴的购置也都来自拍片的费用。
如今在好菜坞很流行的“产品植入”也是由伊斯特伍德首创的。马尔帕索公司第一个与彪马运动服装、吉姆斯汽车和喜力啤酒签约,安排这些产品在伊斯特伍德的电影中出现。每年,通用汽车都要与伊斯特伍德签署“一年一美元”的租用协议,即以每辆车一美元的租金供伊斯特伍德使用一年,为的是让他们的车能在银幕上亮相。吉姆斯皮卡是伊斯特伍德电影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产品之一,《金拳大对决》的开场戏和《廊桥遗梦》的情感高潮段落中都有它的身影。
当“一年一美元”的协议终止后,马尔帕索公司会以最低的价格买下这些车,再转手卖出去。几年中孩公司经手转卖的车有上百辆之多。
伊斯特伍德的“小气”是不分大小的。就拿每年的感恩节来说,由于华纳兄弟公司照例要送每人一只速冻火鸡,因此伊斯特伍德从没自己买过火鸡。每到11月感恩节即将到来之际,他就会从办公室探出头来问:“火鸡到了吗?”有一年,因为机场罢工,火鸡未能按时到达,华纳兄弟公司的高管们知道伊斯特伍德等得心焦,于是派专机临时运来了一批火鸡。伊斯特伍德领到免费火鸡后,立刻送到母亲那里。
伊斯特伍德是在1975年9月正式签约华纳兄弟的。《勇闯夺命峰》上映后不久,马尔帕索公司搬进了华纳兄弟位于伯班克片场内的一座西班牙风格的建筑,此后的二十多年里,他一直把华纳兄弟作为他以及马尔帕索公司唯一的合作伙伴。
威尔斯的功劳不仅在于将伊斯特伍德永久地带进了华纳兄弟,还在于他很好地平衡了伊斯特伍德的“独立”与华纳兄弟的“强势”之问的关系。华纳兄弟在电影方面的再度崛起很大程度上依仗了伊斯特伍德的金字招牌。虽然伊斯特伍德的片酬和票房分成不断上涨,但不可否认这是威尔斯所做过的最好的一笔交易。
在新合约下,华纳兄弟与马尔帕索合作的第一部电影《西部执法者》被锁定为美国建国200周年的庆典之作。
《西部执法者》的稀罕之处在于它是第一个完全由马尔帕索自己的剧本部门发掘开发的项目。公司创办6年来,由索妮娅·切尔纳斯独自一人支撑的剧本部形同虚设。由于得不到伊斯特伍德的支持,切尔纳斯的工作举步维艰。
为了扭转这一局面,罗伯特·戴利决定亲自负责选材。幸运的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西部片的好题材。戴利在阅读原著时被作者的文字所感动,书中的主人公乔西·威尔斯是美国南方人,内战结束时他拒绝交出武器,独自一人向杀害他全家的民防团复仇。戴利和切尔纳斯都喜欢这个故事,认为它很适合打造成一部伊斯特伍德的西部片。
原书在1972年以《奔赴德克萨斯》的名字出版,后来改名为《造反的逃犯:乔西·威尔斯》。作者弗罗斯特·卡特尔自称是没有受过教育、自学成才的印第安诗人,直到1976年电影上映之后,他的真实身份才被曝光。原来,他的真名是阿萨·卡特尔,是一名种族主义分子和三K党的支持者。
伊斯特伍德也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决定自掏腰包买下该书的拍摄权。在采访中,伊斯特伍德称马尔帕索与华纳兄弟是对等合作。以《西部执法者》为例,马尔帕索出钱购买版权,华纳兄弟则负责所有的制作费用。最终,华纳兄弟将制作成本控制在400万美元以内,并且与马尔帕索公司分享该片的版权。
伊斯特伍德拒绝了切尔纳斯亲自担任编剧的请求,他在威廉·莫里斯经纪公司里找到了一个像迈克尔·西米诺那样能编会导的角色。生于1936年的菲利普·考夫曼读过哈佛法律学院,曾编导过备受好评的新式西部片《血洒北城》,他一直远离好莱坞住在旧金山。
考夫曼根据切尔纳斯提供的大纲写出了一个拍摄台本,将书中的主要角色和主要情节统统收入进来,力求严格遵循阿萨·卡特尔的原著。但为了刻画伊斯特伍德扮演的乔西·威尔斯这个角色的性格,他把乔西的妻子和孩子被残杀的情节安排在了影片的开始部分,从而开宗明义地交代了人物复仇的动机。除此之外,他还设计了乔西将嚼烂的烟草吐在被他杀掉的人脸上的习惯动作,并且要求伊斯特伍德掌握美国南方的口音。
考夫曼一手包办了挑选演员、勘察外景和选择服装的工作,但他花太多时间用于思前顾后的做派令伊斯特伍德感到很不习惯。当詹姆斯·法尔戈、布鲁斯·萨尔蒂斯和弗里兹·曼恩斯被派往西南部开始拍摄前的准备时,他仍在精打细磨他的剧本,并且根据演员的具体情况重新调整对每场戏的安排。
考夫曼最终选定由丹·乔治酋长扮演追随乔西一道去复仇的切诺基老人隆·沃蒂。
乔治曾因《小巨人》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的提名,当时他已经年过七旬,但依然保持着很好的状态。
被乔西所救的劳拉·李是片中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在原著中,劳拉最终嫁给了乔西,但伊斯特伍德对此做了改动,因为他扮演的角色从来都是孤孑一身的。不过,他赞同按照书中描写的那样去找一个金发碧眼的女演员来演这个年轻美人。
桑德拉·洛克的经纪人已经是第二次将她的资料送到马尔帕索公司了。上一次她被拒绝是因为年龄不相符,这一次问题出在她的相貌上:她的头发是草莓红而不是金黄色的,她的眼睛也不够蓝。但她属于伊斯特伍德喜欢的那类小巧玲珑的女人:大眼睛、高鼻梁和高高的前额。她身高只有1.53米,体重46公斤,在伊斯特伍德面前更显渺小。
在获得奥斯卡提名后的8年间,桑德拉没能像预料的那样大红大紫。她演过几部电影和电视剧,其中只有1971年的恐怖片《威拉德》多少能让人记住她。来试镜之前,不止一个人提醒她不要在伊斯特伍德面前提她获过奥斯卡提名,他们转引伊斯特伍德的话说:“我从未获过一项奥斯卡奖,你们知道为什么吗?首先,我不是犹太人。其次,我的电影挣了太多的钱。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我从不把他妈的什么奥斯卡当回事。”然而,桑德拉见到的伊斯特伍德却与人们描述的不太一样。“我认为我吸引他的地方在于我是个有艺术气质和智慧的人,”她说,“克林特并不拥有这些。就好像我是小公司,他是大公司,他兼并了我是因为我有很好的商业潜力,而他想成为我的母公司。”桑德拉的生活相当低调。她是个书虫,一个喜欢待在家里的人,一个稚气未脱的人。当她去《西部执法者》应征时,她不到30岁,比伊斯特伍德整整小17岁。这一次,他们立刻“来了电”。
伊斯特伍德从见到她第一眼起就认定她是《西部执法者》女主角的最佳人选。考夫曼却在犹豫,他犹豫并非因为桑德拉不合适,而是他习惯了犹豫。伊斯特伍德等了好几天,其间也不断发出一些信号,但考夫曼并不理解他的暗示,直到有一天伊斯特伍德亲自给桑德拉的经纪人打电话,说出了他的决定。
此后不久,考夫曼在勘察外景时对弗里兹·曼恩斯说:“这是别人对我干过的最恶劣的一件事。他割掉了我的老二。”曼恩斯向他建议说,“你应该当面对他说。对付克林特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感到内疚。”然而,考夫曼却采取了忍气吞声的做法,“如果他敢直面克林特,”曼恩斯事后说,“克林特就会退缩,因为他害怕与人面对面地争论。”这部电影同样由布鲁斯·萨尔蒂斯掌机,弗里斯·韦伯斯特出任剪辑。作曲杰里·费尔丁是奥斯卡评委们的宠儿,他曾以萨姆·佩金帕执导的《野战群》和《稻草狗》两度获得奥斯卡提名,最终他也把运气带给了《西部执法者》,为马尔帕索公司在1992年《不可饶恕》之前获得了唯一一次奥斯卡提名。
该片于1975年10月中在亚利桑那、犹他和俄亥俄州外景地投入拍摄。很快,伊斯特伍德对每天的工作样片表现出了不满。真正令他忍受不了的是考夫曼做算术题一样的工作节奏,他对细节的一丝不苟令伊斯特伍德倍感紧张。考夫曼倒是从一开始就在极力讨好伊斯特伍德,但这并非与伊斯特伍德合作的方式。
导致他们关系紧张的另一个原因是桑德拉·洛克。虽然考夫曼的妻子也在外景地,但是这位导演对桑德拉的态度明显很暧昧。来到外景地的第一天晚上,他就邀请桑德拉与他共进晚餐,讨论角色。不久,伊斯特伍德也打电话给桑德拉请她出去吃饭。桑德拉觉得她应该拒绝伊斯特伍德,因为她已经与考夫曼有约,但她不知道放下电话后那一头的伊斯特伍德早已妒火中烧。
在这场争夺桑德拉的战争中,考夫曼注定成为输家。伊斯特伍德几乎是以强迫的手段带桑德拉开车出去兜风,他们在外出的第一个晚上就一起过了夜。“我们几乎从一开始就住在了一起,”桑德拉回忆说,“克林特跟我谈起他的婚姻,并且明白地说过几年之后他一定会离开玛吉。”在拍摄劳拉·李险些遭强暴那场戏时,考夫曼又犯了一个错误。由于事先未做任何清场,在场的数十名工作人员亲眼目睹了桑德拉被扒掉了裤子、露出了乳房。考夫曼一直让摄影机开动着,时问之长早已超出了伊斯特伍德的忍耐限度。甚至在这场戏明显已经结束时,他仍在喊:“继续!继续!继续!”伊斯特伍德站在一边,用足以让每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我认为你想说的那个字是'停!”“什么?”考夫曼一脸疑惑地问。“停!”伊斯特伍德大声喊道。摄影机停止了转动,直到这时,考夫曼才恍然大悟,他连忙说:“我的意思也是停!”经过这番明争暗斗,开拍两周后,伊斯特伍德与考夫曼已是水火不容。不过,真正宣布考夫曼死刑的还是马尔帕索人众所周知的“啤酒罐事件”。几周前,考夫曼、布鲁斯·萨尔蒂斯和弗里兹·曼恩斯外出寻找乔西·威尔斯枪插白旗从沙漠中骑马出来那场戏所需要的沙丘。经过一天艰苦跋涉,他们停下来喝啤酒解渴。考夫曼环顾四周,发现附近的一座沙丘正是他想要的,于是他把手中的空啤酒罐扔在沙丘上向大家宣布:“我已经做了记号。”几周后,考夫曼带着两辆发电车、一辆摄影车和一架马车上路了。伊斯特伍德、考夫曼和曼恩斯坐在第一辆车上,伊斯特伍德坐在司机旁边,其他人则在后排座位上挤作一团。
车队开出去很久,依然没到目的地。伊斯特伍德不断地嘟囔着:“我们他妈的要去哪儿?”最终,考夫曼宣布他清楚地记得那座沙丘就在旁边那座山的后面。“你们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我记得就是这个地方!”考夫曼跳下车,独自一人爬山去寻找他的啤酒罐。
等了很久,考夫曼仍没有出现。伊斯特伍德开始变得不耐烦,他先问了问几点,然后说:“混蛋,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了,我们不能白跑一趟。”说完,他下车吩咐萨尔蒂斯卸下摄影机,指示曼恩斯将道具和马匹一一备好,他要亲自执导这场戏。大约只用了半个小时,伊斯特伍德就拍完了这场戏,他安排曼恩斯留下来等考夫曼,其他人则随他返回了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