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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最后一个愿望

当生命走到尽头时,最想把时间留给的人,是最深爱的那个人。可是,我宁愿他永远地记住我最美的样子,也不要他看着我一点一点的终结生命,增加痛苦。

2005年11月19日,星期六,晴,上午7点45分。

艾香熏家楼下的大树底下,寒风瑟瑟,莫云归穿着羽绒服,骑在摩托车上,对着反光镜理了理头发,抬手看看手表,再看看不远处的巷子口,然后又照了照镜子。

好一会儿,艾香薰下楼,看着大树下摩托车上的男生,嘴角扬起迷人的笑。今天,她很早就起床了,特意穿了件粉色毛衣连衣裙,外罩一件米白色大衣,黑色长筒靴,还化了精致清雅的淡妆。

看着慢慢走近的如影视剧里走出来的女主角的艾香薰,莫云归彻底看痴了。

“想去哪里?”

艾香熏坐在后面抱住他腰身低声道:“先载我在市里转一圈好吗?去哪里都行。”说完整个人都贴着他的身子,脸贴在他背上,双手更是紧了紧。

她今天很怪。莫云归意识到。但他没有问,只静静地发动马达,开着车,随心开向某个地方。她不说,自然有她不说的道理,他便不问。当初他要跟她分手时不就不愿意把真相告诉她吗?那时,他以为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不会太伤心难过,但后来才知道他错了。现在,她的沉默,她的莫名其妙,怎么这么熟悉。想到这里,顿时,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不禁心惊胆战地害怕。

“小艾,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可背上的人却半响都没有回答,一双交缠在他腰身的手有些无力的垂落。她是睡着了吧!轻叹了口气,把车开慢了些,不再说话,不想吵着她,也担心她感冒加重。

背上,清秀白皙的脸上,是还未躺干的泪痕,黑色羽绒服上一窝浸不透、打不湿背脊的清泪,是无奈,亦是幸运。温暖的脸颊,冰凉的心,面对即将分离的爱人,身体的每一处宛如被刀子划开很深很深的伤口,然后撒下盐和辣椒粉那样痛苦。可是,再多的泪,再痛的伤,她也绝不能让他看到、知道,这痛,一个人痛就好了,没有必要再多一个人来承受这份痛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云归终于找到一个休息点,把车停到了中山公园。

中山公园有个湖畔,湖上靠岸处有座凉亭,湖中空无一物,什么都没种下,只是岸边有些杂草,有的夏天还会开紫色的小花朵,好在没有人来破坏它,任由它自由生长。这里夏季凉爽,特别多人来这里乘凉。

艾香熏站在湖岸上,面容沉静,目光深沉。莫云归去买来水,递给她,她笑着接过,已不见方才神情。反而笑容甜美,眼神亦是无限温柔。

“等下我们去哪里?”莫云归问,他们在A市兜了一圈,她也不说到底去哪里。

“我们在这里呆会儿就回去,好吗?”莫云归点头,她又说:“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我想亲手做顿饭给你吃。”

他惊讶地看着她,眼里除了讶然,还有喜悦。突然好想快些成年,这样他就可以早早地把她娶回去,虽然他们之间横着有婚约的肖越,但只要两人真心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的,会跨越每一个障碍。

上午十一点,艾香熏在厨房里准备做饭,莫云归在她房间里参观。从刚开始交往到现在也有半年多时间,他还是第一次到她家,第一次这么亲近她的生活。

还好艾爸爸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在家,最近文工团又在排新戏,是准备元旦联欢晚会节目的,艾爸爸忙着监督新戏,中午就不回来吃饭。

“云归,”

莫云归正在她房间看她上次参加全国奥数比赛得的三等奖奖杯和荣誉证书,忽然听到从厨房里传出她喊他的声音,连忙放下荣誉证书,小跑过去。

“怎么了?”

“帮我把菜心捡一下,我先去下洗手间。”说完面色有些紧张地走出厨房,走的时候双手还有些不自在。

刚蹲下收拾地上那片狼藉的莫云归,没有在意她的神色和举动,只觉得她应该是在害羞不好意思。

两个人,三菜一汤,很丰富,但有些多了。最后,两人吃得很撑,却还是没吃完。

艾香熏把餐桌上的残羹剩菜收拾好,把可以下顿再热来吃的菜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里。然后切了点水果,端给坐在沙发上的莫云归。整个过程她做得很细致,这样简单而美好的生活,是她期盼了很久很久才终于体会到的,可这样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等一下你想做什么?”他问。

“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想和你一起,在一个静谧的下午看同一本书,俩人相依偎着,静静地享受一整个下午的惬意。”

“那我就送你个愿望,陪你看一整个下午的书。”他笑如春风,声音比吉他的乐曲还要好听。

“真的?”她有点意外,不敢相信地问。

他点头,她高兴地去拿了本张爱玲的《怨女》。

雪白的墙壁,木质的地板,旧时的家具沙发,典型家庭式的布局,温馨的画面。画中,俊男俏女依偎在沙发上,男的手机捧着张爱玲的小说《怨女》,女的则被他圈在手臂里,靠在他怀里,两人似在看书,又似在享受着彼此的温度。

恋人在耳边厮磨,时间在悄悄漂移,不觉中,已是傍晚时分。马路边,大树底下,摩托车旁,艾香薰和莫云归紧紧相拥,久久才不舍地松开彼此。

“明天下午你有空吗?”

“只要你开口,就算没空也会有空。”

“哼,油嘴滑舌。”她娇嗔地哼了一声,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甜滋滋的,虽然还有点酸,但这甜足以盖过那股酸楚。

“那你明天想带我去哪里呢?”他柔声问。

“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气依然放晴,会有大太阳,我想去山顶上看晚霞。”

“大冬天的去山顶?真想看看你这小脑瓜子里装的是什么。”他轻戳了下她的脑门,无奈又极其宠溺地说。

“你想知道啊?”她笑着问,他笑着看她,她却话音一转,调皮地说,“偏不让你知道。”

她不说,他装着很想知道的样子,她还是不说,他便饶她痒痒,她笑得呼吸急促,连连求饶却还是不说。两人玩闹了会儿,她伏在他的肩上,微微喘着气,温香软玉在怀,他也沉静下来感受属于她的气息,她的味道。两人经历了跌宕起伏,早已将对方嵌进了心里,更拉拢了两人的距离,心,紧紧连在一起。

送走莫云归后,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那条长长的马路上,她才转身回家。

刚转身,就看到父亲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方才两人眼里只有彼此,根本没有顾忌周围,更不知父亲何时来的,又看到了多少。而此时该发脾气的父亲却什么都没说,只在转身时轻声说了句“走吧,回家。”

日夜轮换,黑白交替,翻过黑页(夜)就是白天。清晨,躺在被窝里的艾香薰又发觉自己身体不对劲了,这样偶尔发作型的病症,她早已习惯,发作了便发作了吧,安心地等它渐渐好转。

这一日,没有她说的晴天,反而阴沉昏暗,但她仍然去了山上看夕阳。她相信,他答应的,就一定会来。虽没有落日,但是身边有他,还登上了能俯视整个A市的高山,这就够了,够她回忆到下辈子,不带着遗憾而走。

渐渐的,暮色降临,艾香熏看着远在山脚之下却又近在眼前亮起明灯的城市,面无表情,眼里尽显失望。莫云归还是没有来,她给他打了十个电话,发了二十条短信,他一个也没接,一条都没回。说好的一起看夕阳的,就算他觉得看不到太阳就不会有夕阳,她打了那么多个电话,那么多条短信,他也该回应她,来与不来,他都应该与她说一说,像这样不声不响的,算什么?她没有责怪,只有失望,人生中的遗憾,她想少一个是一个。

她坐上最后一班观光车下山,到山下,她就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他来了。

两人相见,却遥遥相望,好久才反应过来,相互走近。两眼对望,似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却又相看无言,木已成舟,说再多,有用吗?

寒风阵阵,路边的落叶被吹风无情地卷起,抛于上空,命运的无情,又何止这路边的枯叶。

天完全黑了下来,路灯如未尽的黄昏,用它毕生的余力照亮每一条回家的路,驱走黑暗。

再次,在莫云归的护送下,她安全抵达楼下,只是……

她猛然转身跑过来抱着他,微闭着眼睛,静静留下他最后一点温度和气息。这是一种对命运无奈的屈服,争不过命,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她攀上他的唇,辗转吸取,第一次,她主动吻他。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