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大宅内,孟智山半倚在床头,握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发怔。
这是蔡小牧头一遭如此急切地断了线,而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与信息,也让孟智山莫名心悸。
他们怎么又会在一起?为什么那个男人要问蔡小牧菜色?他们在一起吃饭吗?饭,是蔡小牧做的吗……
这些实实虚虚的问句无休止地纠缠着孟智山,他有些烦躁的将手机扔到地上。
玻璃面板擦着大理石地板划了一路,撞在墙角,带着无比清脆的声响,碎成无数雪花状的裂痕。
孟智山冒着虚汗十分难受,这境地,竟也让他想起自己十五岁的光景。
那时的他,是出生低贱的垃圾,本该也如混迹弄堂、胡同那帮下九流的少年们一般,染上吸毒或是赌博的恶瘾,悲哀又渺小的死去。可是,蔡小牧却带着光,将他从黑暗恶臭的垃圾堆,拉近明亮的暖阳。
他永远无法忘记,暗室铁门拉开的一瞬,那个梳着双马尾、天使般的小女孩会毫无惧色,在众多地痞流氓之中,将干净且带着白果般苦甜气味儿的手,伸向一身是血、浑身恶臭的他。
“姥爷,这个小哥哥叫什么名字?”
“孟智山。”
“孟智山?小山子?他就是姥爷送给我的礼物吗?”
“他将是护你一生周全的人。”
为了活下去,孟智山一言不发被当做“礼物”,将自己赠与眼前这奶声奶气的小不点。为了保护她,他能文又善武,吃下许多同龄人根本无法承受的苦。
本来,他以为自己会作为一个能说话的哑巴骑士,为这含着金汤匙的女孩披荆斩棘。可他却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洋娃娃般的小不点,给了他年少时期最美的拥有,毫不保留地夺去了他的心。
几年间,都是那个小小的她陪着他。
她给他说笑话,喂他吃药喝水,毫无畏惧地亲近他、缠着他。甚至在蔡光庭的手下对他下狠手的瞬间,她也不管不顾地挡在他身前,拼命又蛮横地威胁蔡光庭住手。
“姥爷!我不许你打我的小山子!”这几乎是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亦是他心里最最珍藏的甜。
他永远无法忘记,蔡光庭带着狡黠的眼神,让他承诺护守蔡小牧一生的誓言。只是蔡光庭或许永远都无法相信,那誓言曾令他多么的甘之如饴。
十多年来,蔡小牧给孟智山的,不止无可撼动的安全感与深深的信任。她的娇憨天真,她的热情聪慧,早就如山川似河流般将他整颗心贯穿。而他自己,也因为那丝丝缕缕却又密不透风的爱意,将自己变作一棵随山川河流的喜怒哀乐而摇摆的、脆弱的芦苇。
蔡小牧就是他的山川河流,是他心上起伏绵长的跳跃,是他藏在破旧胡同里的琥珀,是他哼唱的童谣里唯一的爱人。
此刻,孟智山却苦笑着自言自语,他的小牧,何时才能明白他的心?
秦珂闻声进来,瞧了瞧面色苍白的孟智山,又望了望墙角的手机,心里有了个八九分的底。
孟智山会烦躁至此,一定也只会跟蔡小牧有关。秦珂忽然有些怨上蔡小牧,却也不敢说一个字的逆语,只好无奈地问道:“孟先生,是不是蔡小姐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话音刚落,孟智山便吃力地坐起身子,说道:“给我买最快一趟去北京的航班,我今天就要见到小牧!”可刚站起来,孟智山眼前便一阵发黑,不得不扶额坐回床边。
秦珂两步上前,轻轻摁住孟智山的肩膀,劝道:“以孟先生现在的状态,别说坐长途飞机,就算是一般旅途颠簸也受不了。况且,您忍了快一周不跟蔡小姐**,不就是怕她知道你因她而被蔡董教训的事情吗?虽然我一直觉得,您应该告知蔡小姐,也好让她心疼心疼您,别再做那些任性的事……”
“秦珂,你话太多了。”孟智山低斥着打断秦珂的话,考虑片刻,也觉得此番带伤找她不大合适,遂慢慢挪移回床上闭目养神。
秦珂暗暗叹了口气,将薄被给孟智山盖好,这才退出去叫家庭医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