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浴池里坐了一会才回到房里。清竹已换了一套僧袍坐在窄床上打坐念经,清清爽爽却裹的严严实实,我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进来,见他闭目念经念的专心,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能打扰他,便在旁边的圈椅上一座。
这一坐甚是无聊,便托着下巴瞧着他,轮廓柔和,面容秀气,这厮看着实在是让人很舒服。
看着看着不小心听他念得大悲咒,忍不住开口询问:“师兄,师弟愚钝,打坐讲究的是个心平气和,可你呼吸已乱了,这一段也似念错了。”
他唇色白了白,却紧闭着双眼念得愈快。
我醍醐灌顶的悟了悟,佛之最高境界,便是佛中有我,我中有佛,清竹这种大彻大悟的弟子,所念皆是真经,想我一个凡夫俗子,竟大言不惭的找错处,原是做了一次俗人,忙双掌合十:“师兄对不住,是我冒犯了。”
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开口:“呵呵师兄,可是你打坐能去哪架子床上么。”师弟我累了,实在太想睡觉。
他这才缓缓睁开眼来,长睫颤了颤,却不瞧我,抿着浅粉唇角道:“我在这里睡就是。”
我皱眉:“那怎么可以,来者是客,我怎能让师兄睡这硬梆梆的简陋床铺。”
便过来拉他,他只似被针扎了一般,猛地避开我的手,我惊愕的僵在原地。
他张了张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垂了垂眼,坐到架子床边叹气:“青竹师兄讨厌我了啊。”
他急急解释:“师弟你误会了,不是这样。”
我含泪控诉:“你连靠近我都不愿意。”
他往前走了几步,叹气:“不是的。”
我盯着两人之间两步远的距离,挤了包泪:“还说不是?”
他略有迟疑,终往前又迈了一步,又深深一叹:“方才实在是抱歉。”
我扭着头不理他却斜眼偷瞧,见他眼中纠结了一番,又叹口气才抬手欲碰我的肩,隔了一指有余又堪堪停住,看的我甚是着急,哪里能让他那么磨叽,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就往里面扯,哈哈笑道:“师兄你听我的,睡在这里就是。”
谁知他并未上当警觉的收手,我也扯住不放,就这样一收一扯,反倒我俩双双歪到了床上。慌乱之下,他将双手撑在我双耳左右。
光晕被他遮了个严实,四下里晦暗寂静。
我在下面瞧着他,他神色震惊的瞧着我。
清帐里空间本就狭小,又承载了我二人,帐内陡热,我脊梁陷在锦衾里,鼻端皆是熏得兰花香,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依稀还有热甜的皂角味道。
因为方才那翻拉扯,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望着我的目光渐渐疑惑而迷离。
我心中一禀,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
猛然发力将他一推,迅速跨到他身上,笑道:“师兄,你就从了我吧。”
这话说的颇是耳熟,我想了想,看看身下的清竹脸红的几欲滴出血来,恍然大悟,忙从他身上踉跄爬起来,站回地面,我讪讪:“师兄,你莫要误会,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你也别听流水瞎说。”
扪心自问,我突然发现,自己很是怕被他讨厌,是以咬了咬牙:“我喜欢女人的。”
他赤红着脸坐起来,垂着眼看不住是何神情,只轻轻抚了抚衣裳,哑声道:“是么?”
我忙朝举手他保证以明正身:“小弟我怎敢亵渎师兄。”
他抚着细褶的手微微一顿,并不再说话,只默默下床,躺回那窄床之上,许久才道:“睡吧。”
怎么瞧着,像是生气了呢。
我默默瞧着他的背影,又瞧了许久,想来实在是累极,竟在我那架子床上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实在追悔莫及,清竹正在窄床之上盘膝打坐,依旧笑如熏风。
估计是我想错了。
结果这日清竹对我的要求出奇严格,练习也多的难以承受,回去时直接被清竹提回去,晚饭也未吃占地就睡,早上醒来发现又是在那我架子床之上,日后如是,是以换床之事我便再也不敢提了。
不过苏城里向来不乏笑料,一月有余,大街小巷里皆在传诵我从兰山寺虏了个和尚做夫君,又是何等奢糜****,慕府门前常有好事的前来观望一睹清竹芳容,惊得清竹都不敢轻易出门,慕老太倒是恼了,着了人去查到底谁放出这等留言,慕老太没让我知道结果,但我也大抵猜的出来。
阮沁瞳,她大抵真是讨厌极了我。
不过连累了清竹,我心里颇是愧疚。
一月之后,我虽不能飞檐走壁,但翻墙越脊已是行动自如,近日来慕老爹早出晚归,回来时神色凝重,他虽不说,我看着心中颇不是滋味,几十年来,什么大风大浪他没有见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凝重的神情,我便知道不能等了。
是夜,我换上早早裁好的夜行衣,正准备出去,却碰上清竹。
他一身白袍立在夜色:“这是去哪里?”
我知道也瞒不住他,便笑道:“我要去阮府一趟。”
他闻言皱眉:“阮府解蔽森严,以你现在的身手实在难以来去自如。”
我道:“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去的。”拉上遮脸的面罩就要走,他皱眉:“我同你一起去。”
我愕然:“这是慕府的事,我不希望将你扯进来。”他并没有说话,进到屋内换了一身夜行衣出来,我没见过他穿黑衣的样子,是以不由呆了呆,他戴上一个鬼面面具,遮住整个头部,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了我一眼,似是笑道:“走吧。”
暗夜里只见层层屋脊一望无垠,偶可见零星灯光,阮家与慕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因是冤家对头,自然不愿看见对方,见着了都要道一声晦气,这也是阮云谦为何叫我“晦气东西”的原因。
不过想起阮云谦,我牙根实在痒痒的很。
在清竹的帮助下,我极容易便潜入阮府,清竹因为与阮云谦私交的缘故,不便过多插手,只等在府外,我便独自进了府院。阮家是官宦世家,最是注重格调享受,无一处不精致奢华,因此也颇喜欢曲径通幽的风致,左转右转实在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