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两个人在互相关照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吴健雄和袁家骝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去开门。门一开,满头大汗的李政道就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大摞材料。一进门,不管三七二十一,李政道就大声地说:“吴大姐,袁大哥,你们真的必须帮我们的忙。我们认为这项实验非你吴大姐莫属!”
看着李政道认真、着急的样子,吴健雄急忙说:“别着急,先坐下,慢慢说。”
李政道把材料放在桌子上,坐下来,接过袁家骝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接着说:“‘θ一τ之谜’困惑了许多物理学家,为了解开这个谜,我和杨振宁兄做了多次尝试,最后的理论分析,大姐、大哥你们也知道啦。我们认为弱相互作用下宇称也许根本就不守恒。但只有论文还远远不够,必须有无懈可击的实验证明才能使人信服。所以,我们想到了由大姐你来做这个实验最合适。我们也设想了实验的方法、要求和具体步骤。”
说着,他就把自己拿来的一大摞资料交到吴健雄的手里。大致地翻看了一下材料,吴健雄认真地对李政道说:“好吧,我就接受这项实验任务,我想或许你们能够成功!”
听了吴健雄教授的允诺,李政道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本来性格就内向的李政道,此时只是不停地说:“谢谢你,谢谢你……”李政道迅速拨通了杨振宁办公室的电话,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正在那里等待回音的杨振宁。就这样,吴健雄毅然决定单独留下来,接受这项艰巨而又有巨大风险的实验任务,而让丈夫袁家骝单独一个人远行讲学。
4.世界被震惊了:实验结果令人满意
吴健雄毅然接受了这项艰巨的实验任务,这使李政道和杨振宁非常高兴,只是对吴健雄不能和丈夫一起赴欧洲讲学感到心里不安。纽约的秋末,冷风飕飕,落完了树叶的树木在秋风吹拂下发出嘶嘶的声音,走路的行人也似乎感到今年的秋天特别的冷。室外的温度很低,但吴健雄的室内却充满了暖意。自从决定接受实验任务那一时刻起,吴健雄就开始忙碌起来。她深知,这次实验的结果不仅对李政道和杨振宁十分重要,而且对自己的声望也很重要。这一次实验,设备和技术要求也很高,增加了实验的难度,现在,吴健雄正在根据李政道和杨振宁的实验设想,进行紧张细致的实验前期的基础准备工作。摆在吴健雄面前的首要任务是组织一个合作密切、工作效率高的精干的专家实验小组。这一工作是最为困难的工作之一。实验小组的人员组成是实验成功的基本保证,如果实验小组人员水平不高,组织不好,会直接影响实验的准确性和最终结果,所以,对实验小组的人员组成,吴健雄非常慎重和认真。经过详细的调查和了解,她发现当时美国华盛顿国家标准局的安布勒正在研究放射性核钴60的低温取向问题,并且还了解到在他的周围有一批搞实验物理学、超低温技术的专家。她经过调查,还了解到,当时华盛顿国家标准局设备先进,在当时是属于第一流的。吴健雄认为,国家标准局实验室是最理想的实验场所。于是,吴健雄就来到了华盛顿的国家标准局。安布勒是一个非常爽快的人,具有标准美国人那种热情、爽朗、外向的性格。安布勒了解了吴健雄的来意之后,愉快地应诺了与吴健雄女士合作搞实验的要求,并且允诺先放下手中的实验工作,全力以赴搞这项重要的实验。经过协商,安布勒的实验组人员都愿意加入这个实验队伍,国家标准局也允诺可以在这里做这项艰巨的实验工作。看着吴健雄女士,安布勒微笑着说:“吴教授,我和我的合作伙伴都加入到了这个实验小组,我很高兴能和吴教授一块儿做实验工作,我想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的。我和我们的组员有两个小小的要求。”
说到这里,安布勒打住了话题,不往下边说了,眼睛观察着吴健雄的反应。面对安布勒和多位合作者,吴健雄高兴地问安布勒道:“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会满足各位的要求。”
听了吴健雄的真诚话语,安布勒也真诚地全盘托出:“实际上,我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们不了解中国,只知道中国文化悠久、地大物博。如果工作中有空余的时间,我们都想从吴教授你这里了解一下中国灿烂辉煌的文化。我们又听说,吴教授手艺很好,很会做中国菜,你能不能在方便的时候为我们露几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饱饱口福?”
当安布勒讲这番话时,实验小组的人个个都很认真地看着吴健雄教授的反应,都希望吴健雄教授能答应这两个要求。听了安布勒的话,看着大家的神情,吴健雄既感激又高兴,双手一举,大声地说:“没问题,请大家放心,我一定满足大家的要求。我会在咱们相处的时间内系统地讲述一下中国的传统文化,我也衷心地欢迎各位在方便的时候到中国去看一看。在实验结束后,我请客,我一定亲自下厨为各位做几道有特色的中国家乡菜,包管你们满意。”
一切都谈妥了,吴健雄在华盛顿给李政道和杨振宁打电话说:“两位小弟,一切顺利,可以开始我们的工作了!”
就这样,由吴健雄领导的一个由实验物理学家、超低温技术专家组成的实验小组,全力以赴地开始了实验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与此同时,在芝加哥大学,还有另外一个小组,根据李政道和杨振宁提出的另一方案,也开始进行实验。做这样艰巨而复杂的实验,吴健雄很自信,但事关重大,她一点也不能马虎,她必须认真仔细地考虑每个可能出现的细小环节。她就像大战前的总指挥官,运筹帷幄,大胆而谨慎地做着各项准备。吴健雄度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对每一个细小的环节都亲自把关。从开始准备实验工作算起,她就没有离开过实验室。她吃在实验室,住在实验室。
李政道和杨振宁也经常跑到实验室和大家一块儿商量,考虑实验中可能出现的情况,制订解决的方案。
1956年12月27日,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就等着一声令下进行实验。电话铃响了。
李政道一大清早就从哥伦比亚大学打来电话,了解情况。吴健雄教授习惯早起,她拿起电话,对李政道愉快地说:“告诉你,政道小弟,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实验就要开始了。
我想上帝的看法会和我们的看法一样的!”
“吴大姐,但愿如此!我们是很虔诚的。上帝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实验小组全体人员精神抖擞,各就各位,又对各种实验设备仔细地检查一次,在确认无误的情况下,吴健雄下达了开始实验的命令。每个人员都在仔细地看着自己工作岗位上的仪器,盯着计数器。计数器显示,发射速率越来越趋于稳定,一切变化与原来设想的相吻合。看到仪器上稳定的数字,吴健雄下达了命令:“改变磁场方向。”
实验结果与期待的结果一样,宇称守恒定律在弱相互作用中被否定了!为了确保实验结果无误,吴健雄大声说:“再来一次!”
仪器显示的结果和第一次一模一样。“再来一次!”
仪器显示的结果和第一次、第二次显示的结果完全相同。重复实验的结果,准确一致。事实告诉人们:实验成功了!经过100多天的认真准备,最终的实验只进行了大约不到30秒钟!“成功了,成功了!”
所有参加实验的人员都高兴得跳了起来,吴健雄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突然一转身,走到电话机旁,抓起听筒,打通了哥伦比亚大学的电话:“政道、振宁小弟,我太高兴了,实验成功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两位年轻的博士激动得当场拥抱在一起,他们流着眼泪对吴健雄教授真诚地说:“谢谢您,大姐!太感谢您了!感谢全体实验小组的女士先生们!”
放下电话,李政道和杨振宁互相对视着,他们激动得像小孩子似的,又一次拥抱在一起。是啊,成功来得太不容易了!自从“θ一τ之谜”问题问世以来,科学家们伤透了脑筋,正像人们所说,此时人们都在黑屋子里摸索,多少人想找到能够走出这座屋子的门,但没有成功。
李政道和杨振宁这两位中国年轻人通过自己艰苦的努力,终于找到了走出这座黑屋子的大门。华盛顿国家标准局的实验结果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们,李政道和杨振宁找到的大门正是走出这座黑屋子的唯一的大门。无可辩驳的实验事实,终于使李政道和杨振宁成功地迈出了这令人感到非常冒险的一步,在弱相互作用下宇称不守恒,被物理学界奉为不可逾越的宇称守恒定律今天终于被逾越。
1957年1月15日,哥伦比亚大学物理系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这次招待会盛况空前,热闹非凡。正是在这次记者招待会上,李政道和杨振宁向全世界宣布:“宇称守恒定律”这个物理学的基本定律在弱相互作用中予以推翻!第二天,《纽约时报》头版头条刊登了弱相互作用中宇称不守恒的重大新闻。普林斯顿高级研究所所长奥本海默在给杨振宁的回电中说:“终于找到了走出黑屋子的门!”
1957年1月中旬以后,全世界的物理学家都在讨论关于宇称不守恒的话题。哥伦比亚的实验小组、芝加哥的实验小组在与他们的合作者做李政道和杨振宁论文中建议的另外一个实验时,也证实在弱相互作用中宇称确实不守恒。1月30日开始,美国物理学会在纽约举行年会,2月2日为宇称不守恒举行了半天的特别讨论会。参加会议的物理学家人数创下了美国物理学会史上的最高纪录。很多与会的物理学家认为,参加这个会议有一种亲眼目睹科学历史转折点的感觉。看到弱相互作用中宇称不守恒被实验证明的消息后,意大利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塞格莱感叹道:这三位中国物理学家表明,只要中国这个伟大的国家一旦克服了革命时期的动乱局面,重新担负起她在世界先进文明中原来所担负的历史任务,她将在物理学方面做出多么伟大的贡献。震动科学界的这一发现被实验证明以后,美国物理学家杰里米?伯恩斯坦指出这一发现的意义是:“战后整个物理学上最令人惊奇而激动的事”、“是科学史上的一个转折点”。
1984年5月,美国总统里根在访问中国时,对李政道和杨振宁的科学发现给予高度赞扬。里根总统说他们的发现:“丰富了我们对宇宙、对物质的基本特点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