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速速权衡了一番,便忙迎了出去。
刚走了几步,胤禩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
水溶上前拱手笑道:“八爷公务繁忙,怎地有空光临?”
胤禩似笑非笑地道:“贤弟娶亲,我便是再忙,亦是要来的。”
说着,又命人呈上礼物。
水清见了,亦是忙吩咐下人们上前接了。
水溶此刻已慢慢定下心来,闻言微微一笑道:“八爷既然来了,便请上座喝杯水酒吧!”
胤禩摇摇头道:“不了,我原是来道一声恭喜,如今心意已到,也该回了。省得么……在这里招了某人不快。”
说眼,凤眼似有若无朝着胤禛的方向看了一眼。
水溶微微沉吟,胤祥已忍不住开口道:“哎呀,明澈,既然八哥还有要事要忙,你便让他先走吧!不然,还被人说你不知分寸!”
水溶听了,点点头笑道:“既如此,那明澈便不再虚留了。”
胤禩假意一笑道:“好说。”
说完,正要转身,忽地又假装想起了什么,拱手笑道:“据说这位林姑娘便是当年深得父皇赞赏的林探花家的千金,生得是花容月貌、玉魂冰肌,又兼才学出众,闺阁中人送雅号‘潇湘妃子’,贤弟今日有幸娶了她,当真是叫人生羡啊!”
他这番话说得甚为奇怪,在座之人皆是大惑不解。
那胤禩说完,也不多作解释,只是朝着胤禛坐着的方向,似有若无地瞟上一眼,又朝水溶抱了抱拳,笑着离开。
一边离开一边心想:这可是好不容易探来的信息啊,幸好,他来得还不迟!
至于是否奏效,便要看……那人了。
一时胤禩出去,水溶与胤祥等不禁慢慢松一口气,原本还以为他是来寻事的,如今看来,倒是多心了。
北静太妃见胤禩走了,因笑道:“吉时快要过了,澈儿,赶紧行礼吧!”
喜娘亦是忙接口笑道:“正是呢!王爷、侧福晋,该拜堂了!”
水溶听罢,点点头,牵着黛玉的手走到北静太妃面前。
黛玉被那声“侧福晋”又是一阵刺伤,想起此刻满堂宾客俱在,虽然盖着喜帕瞧不见众人的表情,却仍旧大是羞恨,下意识地想要逃开。
却因左手被水溶紧紧握住,动弹不得,于是只好强忍着,贝齿狠狠咬着嘴唇,指甲都要戳进肉里。
胤禛亦是被胤禩的话震住,虽然满堂之人皆未在意,却只有他明白,那句话是针对他而来的。并且,一击即中。
那盏孔明灯,自那晚之后便一直放在他的寝房里挂着,他曾吩咐过下人不可动它,这段日子以来也都是他有空在擦拭其间灰尘,从未假手于人。
无数次,他在擦拭孔明灯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在想:那个潇湘妃子却不知是个怎样的女子?看那副画下笔从容,并不拖泥带水,想来是极聪慧的女子罢?
她和母妃一样,也是独爱荷花。那么,可生得如母妃一般,温婉善良,双眼带笑呢?
很多时候,他都在笑话自己。
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这般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起来了?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事实上,只要他开开口,便会有大把的八旗女子巴巴地愿意倒贴过来。而这些,他从未在意过。
却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遥遥遐想,辗转反侧。
呵,当真不是他的作风!
幸而此事便是连十三都不知晓,不然,岂不要被他笑话死?
只是——眼中寒芒淡淡一闪,胤禛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杀气,却又很快地转瞬即逝,恢复成万年寒冰。
倘若连十三都不知晓的事,却从老八口中说出……
看来,府中又该重新换人了。
眼看着那个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慢慢走近,直到,在他的跟前立住。
——他的双拳不自觉地悄然在袖中握紧。
喜娘在一旁犹自未觉,涂了厚厚大红胭脂的嘴一开一合地道:“一拜天地……”
水溶牵着黛玉慢慢转身,朝着门口缓缓下拜。
“二拜高堂……”
转身,两人对着坐在主位上的北静太妃慢慢下拜。
“三……”
“且慢!”
忽地,一声淡漠地声音蓦地开口,打断了喜娘。
“四爷?”
“四哥?”
一时间众人皆是不解地看着胤禛从座位上站起,一个个心中全是不解。
有什么紧要的事,要打断新人的礼成?
要知道,这样不仅是对新人父母的不敬,亦是——极不吉利的。
开口的那一瞬间,一直心绪复杂地胤禛蓦地解脱。
呵,从知道她便是潇湘妃子开始,心里的那个声音便越来越大。
从小到大,他虽然沉默寡言,然而,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从来都是分得清楚明白!
他想要她,不是么?
也许在那盏孔明灯停在他脚畔的一瞬间,上苍便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缘分了。
只是,他害怕真正寻到了那名女子,她亦不过庸俗平凡,一得知他的身份地位便笑着送上门,害怕她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因此,苦苦克制。
任凭思念与日俱增,难以自拔。亦不敢派人去寻她。
可是,他怎么没有想到?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能写出这么骄傲诗句的女子,怎么会粗俗普通?
并且,偕谁隐、偕谁隐……
枉他聪明一世,却是糊涂一时!
孤标傲世偕谁隐!
她自然是没有许人。
只是,眼下、倘他再要退缩,那——便真的是失去了!
她将成为他至交好友的侧福晋,这一生,他们之间都再无可能。
“明澈,抱歉!”
胤禛轻轻开口,虽然声音依旧冷漠,然而,其间的歉疚却是情真意切。
“四爷?”水溶看着他眼底的神情,微微皱眉。
胤禛走到他面前,而后,蓦地伸手……
“呀!”黛玉忍不住低低一叫。尚未明白过来外头发生了何事,右手已被人用力握住。
他的手十分略有些粗糙,指腹上长着薄薄的茧,想来应当是常年练武的缘故。却又极大极温暖,将她的手完全地包住,竟是……十分地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