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万仞今年五十有六,并不算是太老,但他已经开始感到了老的到来。
拔剑的速度已没有壮年时快了,眼神也不及当年锐利,头发亦不如年轻时光亮,刮胡子时发现白须越来越多,如果赶上了阴天下雨,膝盖胳膊关节处还会隐隐有些酸痛。
老,总是无声无息而来,这武林名侠,山东大绅也是逃不开,避不过。古往今来,又有哪一人可以避开生老病死呢?想到此处柳万仞便很是看得开,虽然妻子与大女儿早逝,但柳天问等几个子女十分孝顺,也算享受了天伦之乐,但他还是会怕,怕到他真的老了的时候,还有不能放心的事,所以他要安排好一切,尤其是子女的归宿。
因此他才设下今日之局,在这五子亭中,他几乎可以看清楚院中每一个角落,柳家不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这是他的规矩,也是他的自信。
他见儿子、女儿、女婿将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甚是宽慰。又望着满院宾客,其中不乏青年才俊,料想女儿再是如何刁蛮苛刻,也应该可以寻到一个如意郎君,若妻子泉下有知,想来也会开心吧,想到此处,柳老爷既感欣慰,又感神伤,不禁双目湿润。
坐在他下首的上官木,将一切看在眼中。他二人自幼相识,上官木自是知道柳万仞心意,便拍了拍柳万仞的肩膀,一来以示安慰,二来也是提醒他现场还有不少宾客,万万不能失礼。柳万仞看看老友,面上挤出些笑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请、请,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大门处,一人身穿锦袍,迎接着各方来客。此人只消看过一眼,便很难忘记,因为他的眼睛——好亮的一双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
这人便是柳家大公子,人称“天目剑客”的柳天问。自小他的眼睛就比别人要亮一些,视力也更好些,而后随着功力的精进,双目也是越发炯炯有神,这一点让他颇为自傲,可柳万仞和上官木却总是告诫他,若不能学会收摄双目精光,终为之所累。柳公子虽知他们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练。
从今日四更天起来之后,天目剑客便不曾休息,可天目就是天目,锐光依旧,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了,但是喜悦之情却是丝毫不减,毕竟家中很久没有办过这么大的喜事了,更难得的是三妹与三妹夫都回来了,这一个月每人都在忙碌,一家人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坐一起好好地吃一顿饭了,一会儿定要找卫清好好喝两杯,柳天问眼中精光不断闪烁着。
他看着这满堂的宾客,心中又是一阵欣慰。他的手中拿着一份贺客的名单,这里面只有三十五岁以下的来宾名字,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杆狼毫毛笔,审阅着上面的每一个名字,不时勾勾画画。
“何云山,太湖飞羽寨少寨主,人称‘太湖双笔’。”
柳天问点了点头,在名字后面打了小小的勾。
“管豹,昆仑派门下,师承散亦儒,昆仑六义排名第二。”
柳天问也是同样打了一个勾。
“邱瑞君,丐帮四袋弟子,任帮主执事,仲帮主入室大弟子,长期在北方活动。”
看到这丐帮弟子,柳公子犹豫了一下,在名字后面轻轻打了个叉。
“凤雪,辽东凤家子弟,兄弟排行第七,凤庄前任庄主凤行天第三子,别号‘自在飞花’。”
柳天问想了想着凤雪平日的作风,自是连忙打了个叉。
“欧阳少儒,欧阳世家传人,庶出,人称‘无忧公子’。”
他与凤雪自是一路货色,柳天问本想打个叉,但又想了一想,画了个圆,旋即又将凤雪的也改成了圆。
“钟辛,武功不详,门派不详,身世不详,轻功甚高,人称‘三绝少’。”
这人让柳天问一阵头疼,一连三个不详,明明已经是成名之人,各方信息却如此神秘,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浪得虚名,便是深有城府。
柳天问只知道钟辛曾经去武当山,拜见位列武当四大长老之一的明鹤道长。明鹤曾赞他道:“此子日后必以三绝名扬天下。”因此,钟辛才有了“三绝少”这个别号。不过,“三绝”究竟是哪三绝,明鹤道长却从未提起,而钟辛脾气人缘俱佳,鲜与人交手,若遇到前来挑战之人,他也是能躲就躲,再加上他与凤雪、欧阳少儒交好,旁人看在欧阳世家与辽东凤家的面子上,也不敢太过放肆,是以他虽然已经出道两年,但武功门派却始终是个谜。
今日必须探出此人虚实,柳府中绝不能有来历不明的人,柳天问暗自想道。
钟辛名字之后自是多了个小叉。
柳天问继续一边看着这份名单,一边做着标记。
突然,他眼中的光芒又闪烁了起来。
“白仁杰,昆仑山白家长子,大音剑第六代传人,‘白家四杰’之首。”
两百年前,第一代大音剑客曾仗剑横行江湖,天下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后来在昆仑山隐居,可是这大音剑传了几代之后便逐渐衰落下来,鲜有高手出入江湖,直到这一代。这一代白家有四个儿子——白仁杰,白梦杰,白俊杰,白灵杰,合称“白家四杰”。武功俱是不俗,这白梦杰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七年前,白梦杰曾只身东来,求剑问道,名动一时,力挫众多高手。当时有人说他的剑法迟早会及得上第一代大音剑客,虽然并没有人知道那位武林前辈武功究竟有多高,可是这并不重要,没见过,也总是可以猜猜的嘛。
可是没想到两年后,白仁杰竟然回昆仑山去了,而后便再也没出来走动过,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当时的柳天问也正是如日中天,与那白梦杰东西齐名,被视作是年轻一代剑客中最强的两人,于是他便起了争胜之心,可惜因机缘巧合,两人从未有机会相见,这也成了他的一大遗憾。
这次柳天问着人给白家发了帖子,本就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白仁杰竟然带着三名兄弟一同都来了。五年前未尽的心愿,看来可以圆了,想到此处,柳天问不禁笑了起来。
顷刻,柳天问已经看完这份特制的名单,名后打勾的只有五人,八人画有圆圈,这便是他为妹妹准备好的名单,如果今日果真有一人能成为他柳家的乘龙快婿,他希望是在那五人之中,最不济也可以是那八人里面,但愿,但愿可以如愿吧,想到小妹子的刁蛮,柳天问又是一阵头痛。也许等一下他该找个地方先稍微的休息下。
“大哥!”
柳天问回过神来,只见妹夫秦轲正向自己走来。
“大哥,宾客们都已经到了,我们进去吧。”秦轲道。
“好,”柳天问答道,“对了,你见到一闻了么?”
“刚才看见他正拉着白家四侠去后院了,说要比试比试,我已经叫柳庚去看着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秦轲笑道。
“胡闹!”柳天问道。“一闻,越来越胡闹了。”
口上虽这么说,但他却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柳庚已经去了。柳庚自小在家中长大,虽是个书童出身,但对柳家人来说与亲人无异。有他在,料想柳白二人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秦轲的安排总是让人可以放心,他知道自己妹妹没有选错人,只是可惜就是福缘太浅。小时候爹爹不常在家,他兄妹二人便帮助母亲一起照顾弟妹,打点家中事务,二人感情自是极好,想起了亡故的妹子,柳天问心中一阵凄凉。
柳秦二人并肩走回花园,来到五子亭下。柳天问走到父亲身边,躬身道:“爹,客人们都到了。”
“好。霞儿呢?她在哪?”柳万仞低声问道。
“小妹还在梳洗,三妹正陪着她,应该很快便出来了。”柳天问答道。
“唉,这孩子。”柳老爷叹了口气。
柳万仞又嘱咐了几句,柳天问秦轲二人和各位叔伯前辈一一见过了礼,便退了下去。
柳万仞缓缓起身,众人知道他有话要说,便从五子亭向外开始逐渐噤声。诸人放下手中杯筷,一起望向这武林大豪。
“今日诸位可以光临寒舍,柳某不胜荣幸。”说罢,柳老爷抱拳向四方施了一礼。
四下立刻掌声雷动。
“柳大侠哪里话?这人我等怎生受得起?”“柳兄客气了。”“柳老爷过谦了。”“柳伯伯,小侄祝您万寿无疆!”
赞美、奉承之声也是此起彼伏。作揖施礼之辈更是不少。
柳万仞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道:“柳某在江湖上也是摸爬多年,好在诸位朋友愿意给面子,也算是侥幸赚了些声名。前些年,犬子天问不知天高地厚,要出去开开眼界,更是承蒙各位朋友、少侠们对小儿多方照顾,未加为难。小婿秦轲少年时,闯了不少祸,多亏了诸位给了他一个从新改过的机会。至于清儿与燕儿这几年也是为诸位添了不少麻烦,万望诸位可以多加包涵,对此柳某不胜感激,在此谢过诸位了。”说罢又向四方拱了拱手。
柳天问秦轲等人也是连忙起身施礼。四下自又是一阵叫好,赞美之声。
“今日适逢老朽生日,依着柳某的本意,本不想如此声张,但一来与诸位老友好久不见,二来柳某也想见见天下的少年英豪,所以才邀请诸位前来,今日一见,当今江湖中果真人才济济,英雄辈出。”
众人正要谦虚几句,却忽的传来了一阵二胡声。柳万仞神色微变,众人望向戏台之上,以为是哪个迷糊的乐师一时之失,无意间发出的声响,但这琴音却是悠扬连贯,显然不是无心之作。台上的乐师们更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秦轲听的分明,知道这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连忙起身查看,抬头却看见围墙上早已站了八名陌生武士,此刻柳家庭院之中不乏高手,但竟无一人察觉到他们,这让秦轲不能不暗暗心惊。
“何方朋友驾临敝舍,还请现身相见。”柳天问朗声道。他声音听似不大,但却使满园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不禁暗赞这天目剑客功力之精纯。今日是他父亲的大寿,柳门岂能容他人放肆?
此时,柳府中人无一不盯着这八名不速之客,不少人是满心好奇,毕竟敢到柳府闹事的人已经不多,何况今日更是群雄云集。
“小侄今日不请自来,还望柳叔叔不要见怪。”伴着二胡之声,一人从门外缓步而来。
八名武士从墙上跃下,分列两旁,神情甚是恭敬。各人所持兵刃不同,连身法也是各异,看来并非同一门派出身。
正主到了,只见一人身穿长袍,怀抱一把二胡,身后还跟着两名小童。一人手持一长形锦盒,一人则手捧方盒。
那人,星眉朗目,面如桃杏,姿态优雅,头戴紫金冠,身上的袍子也不知是何材质,底子是乳白色,只零星绣有几朵梅花,乍看之下,好像连缝隙都不曾有,看来甚是轻柔,自有一种华丽与尊贵。
此时五子亭中人也都已起身,望向来人,有几名前辈神情不大自然。几人睁大了双眼,口中嗫嚅着,只听不知何人叫了声“天衣楼主”。
此言一出,亭中有人竟瘫坐在了椅子上,口中似乎还在祈祷着;有人则是悄悄的站到了上官木这样的高手身后;有人若不是顾着面子,恐怕此刻早已躲到桌子下面去。
亭外众人却是很少有人听说个这人,不少都在低声谈论着,来人不过三十岁,如何会使得这些前辈尊长如此害怕。
秦轲也是不懂,他望着岳丈和几位前辈,他们的神色也是与往常不同,唯有上官木还算是较为平静,他连忙唤来管家,轻声吩咐了几句。
“哪里来的蟊贼,敢到柳府撒野?”只听一声大喝,一少年手持长剑飞身而来,直取那“天衣楼主”,这人乃是柳家小少爷柳一闻。
“闻儿,不得无礼!”柳万仞叫道。
可那柳一闻却只顾前冲,好似没听见一般。
“天衣楼主”也似没看见柳一闻一样,竟不理不顾,继续向前慢慢地走着。
柳一闻也是太过焦急,冲动了些,还不知对方是谁,是何来意,竟就贸然出手,于情于理具是不合。但是话说回来,今日是柳万仞大寿,来人若是诚心拜寿,未免太过张扬狂妄了,柳万仞是武林名侠,就算是嵩山主持,武当掌门这些武林泰山北斗前来,也不该如此,不过,若是上门滋事,柳一闻又何必给他留什么面子?
柳一闻已到“天衣楼主”身前不足二十步,只听一金戈相交之声,“当~~”
一汉子已荡开了柳一闻的长剑,那汉子接着一剑攻来,逼退了柳一闻。柳小公子方自站定,却听那汉子叫道:“哪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对我家楼主无礼!叫你家大人出来!”
此人是方才那八名武士之一。只见这人身材高大,甚是精壮,柳一闻与之相比,则显得瘦小许多。
柳一闻稍稍平复了呼吸,便又飞身而起,取那汉子胸口,当真大胆至极,要知刀走白,剑走黑,出手便直刺人家胸口,可见对对手的轻视。
“何须父兄出手,小爷便可收拾了你!”柳一闻叫道。
他手上使得赫然是柳家剑法中的杀招——“破云式”!虽然火候尚欠,但也使得有模有样。
就在此际,只听又是一声大喝:“柳兄莫慌,我来助你!”
柳一闻本身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有人以“柳兄”称呼他,不免让众人暗暗称奇。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劲装少年,自桌上腾空而起,手持利剑也向那武士削去。
“大音剑法!”柳天问暗道。
来人原是昆仑山白家的四少爷白灵杰!方才白灵杰与柳一闻在后院比试了半个多时辰,竟是个不分伯仲,两人经此一闹,竟结成知己。刚刚二人联袂而来,见“天衣楼主”一行人甚是张扬,于是柳一闻便想杀杀他们的威风。
刚才第一剑时,柳一闻也怕伤了对方,是而未尽全力。“天衣楼主”若是闪避或者格挡,哪怕只是停了下来,也便罢了,可他就似没看到一般,竟不管不顾,兀自先前走着,剑招又被他的随从挡下。他心中有气,感觉自己别人藐视,这才又加了几分力道,使出了杀招,至于白灵杰,则是恐好友有失,这才前来相助。
柳一闻使得的柳家剑法中的“破云式”,白灵杰用的则是“大音剑法”中的“大漠孤烟”。这二人具有名师传授,此刻所使具是各人得意之作,配合起来竟也算是甚为默契,引来不少人的赞叹,甚至有几人叫出声来,但也有人在暗叫不妙,至少柳天问此时就是面色铁青,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两名少侠联手攻来,当真可说是凌厉非常,那武士却是满不在乎,叫了一声:“来的好!”只见他长剑一挥,身子向旁边一侧,非但让过了柳一闻的剑招,而且转刺其手腕。
柳一闻连忙变招,改使玄鸟划沙,削那汉子下盘。
那汉子嘿嘿一笑,左手抓着剑鞘,向地上一杵,挡了柳一闻一剑,身子同时凌空而起,避过了白灵杰的杀招。他双腿飞起,踢向了白灵杰胸口,这武士身手竟这般灵活!
白灵杰也是名门之后,怎么被他轻易踢到,身子向后一退。逼退了白灵杰之后,那人又向柳一闻抓来,竟要用一只肉掌夺他长剑。
柳少爷见这人如此轻视自己,更是怒火中烧,不再留什么情面,横削那人手腕。这剑甚快,再加上柳一闻手持本就是宝剑,若真的被削到,那大汉的左手便也算是废了。白灵杰是从旁相助,向那汉子腰间横扫,白小侠也动了几分怒火。
那汉子将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白柳二人本是从不同方向攻来,此时却不知怎的,竟被他绞在了一起,两人暗叫糟糕,可惜已来不及撤剑。那汉子嘿嘿一笑,旋即右腿踢向白灵杰,左手则向柳一闻抓来。白柳二人无法回剑护身,只得一人被踢中胸口飞了出去,另一人则是被抓住手臂抛了出去。
“陈丰,住手,切莫伤人!”那“天衣楼主”突然叫道。这声音众人也是听的清清楚楚,与柳天问刚才所发之声相比,竟不分伯仲!
柳一闻本是想杀杀对方威风,同时也想让自己出出风头,方才出手,白灵杰不过是怕好友受辱,可谁曾想,二人联手竟落得如此下场,不过三招,就以惨败收场。
就在柳白二人被震飞之际,那叫“陈丰”的汉子,也并不轻松,一片“红云”当头盖来。他眼前只剩这一片大红,心下一惊,知是有高手前来,连忙回剑护身,不敢冒进,身子不住后退。那“红云”却是阴魂不散一般,追身而来,任他如何变化身法也是躲避不开,他也曾对这“红云”或刺或削,可是“红云”却毫不着力,他心中越发吃惊。
陈丰大怒,大喝一声:“何方妖人,戏耍于我!”
他一剑大力劈去,“红云”竟忽的褪去了。刚才自己无论使出何种手段都不曾建功,怎的这似赌气的一剑竟成了?!
这边陈丰还是惊魂不定,一白衣人却正向他挥剑攻来。陈丰本已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见有人攻来,更是火冒三丈。只听他大叫了一声:“来得好!”便再次迎了上去。
陈丰与人接连争斗,却始终未有退意,当真算得上是彪悍。在场诸人对他无不暗暗佩服。
那白衣人面色冷峻,手上也是凌厉异常,所使的剑招正与那白灵杰如出一辙,正是大音剑法中的一杀招——“大漠孤烟”。
这是陈丰今天第二次见到这一招,他看得出这招后面还藏了五种变化,这白衣人的剑法比白灵杰老道的多,可是他知道自己还是可以接得住。白衣人剑法虽快,他也不慢。
二人长剑在一瞬间相交了五次,陈丰虽然没能像刚才对白灵杰时一样可以轻松反击,可他终究还是接住了,现在他也只能做到如此,他的虎口已经被震麻了。
“好大的力道。”陈丰暗暗吃惊。
白衣人却微微一笑,陈丰暗叫不好,他本以为那人此时与他差不多,手腕也该麻了才对。
可他错了!
白衣人长剑突然脱手,欺身向前,一掌向陈丰胸口攻来,陈丰来不及招架,白衣人动作实在太快,陈丰只能退,可白衣人竟反手抓住了空中的长剑,横削陈丰咽喉,避不开,挡不下!
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竟然逃不掉,又何必再躲?
这一刻,他感觉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也没有光,甚至没有痛,一切似乎都已经消失无踪,这便是死的感觉么?他没有死过,这是头一遭,孟婆汤究竟是什么味道,若是好喝,一会儿可得想法子多要几碗,想到此处,他竟笑了起来。
无常和厉鬼呢?阎罗们与菩萨又在哪里?判官是不是该来宣布我的去处了?这阴间究竟是什么样子?怎么会这么黑?为什么什么也看不见?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自己一直闭着眼睛。他慢慢睁开双目,他想看看这冥府世界。
有光,原来地底也有光!眼前站着一个黑衣人,这应该就是黑无常了吧。
然后,陈丰竟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