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处没有瓦顶遮盖处,小太监如常的跨出一步,感觉脸上一阵冻意,他微微抬头,不知何时外面已经飘起了银雪,雪点很微,肉眼尚不能辨别。他一呆,他一个奴才淋雪那是小事,但他怎敢让圣上龙体受雪礼所冻。
他又连忙走了回去:“皇上,正下雪了呢!”说着,将伸手将自己仅有的一件厚棉袍脱下来,在皇帝跟前高高的举了起来,要让皇上作撑伞挡雪之用。
皇帝却没有理会他,看了眼前空旷地方一眼,瞬间就举步跨了出去,小太监慌忙跟上他。
他们俩停在一个僻静的单独小屋门前,应耿天猜疑的看着紧闭的门,问:“就这里?”
“是的,皇上,这儿是内侍院的养病所,所有受伤的太监都会被送来这儿休养的。
说着就伸手为他推开木门,门内一点光线也没有黑漆黑漆的,皇帝脚走在门槛外就打住了,没有走进去。
小太监会过神来,连忙摸黑进内找着一些柴火将桌上的小盏油灯点着了,微弱的火令屋内透着黄色光点,皇帝这才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小太监走出门外将门拉上,闭紧了好让外面狂吹的风没法吹进屋,免得侵犯了圣上龙体,然后一个人安静的外面候着。
很窄小的房间,小得让人觉得窒息,一张木桌,几张藤椅,木桌旁就是一个睡炕,屋内连火炉都没有,阴凉凉的,应耿天犹豫了一下,缓缓走近炕前。
胸贴着炕,脸朝下压在一个透风的藤枕上,背朝上,躺在炕上的人是趴着的。
他臀部以下盖着张厚重的棉被,而上半身只是盖上一层薄被,这个小奴才如此趴在炕上,让人不知道到底是睡着了还是依然晕迷着,无声无息的,仿若一个等候出殡的死尸般,令人不快。
趴着的脸,只能让人看见左边的很少的半边脸,露出的蜡黄的脸颊完全没有一丝人气,头上那记忆中幽黑顺滑的黑丝不单单枯黄无色泽,还纠结成一团团的,结成了硬物状,混着些不知明的脏物,那还是头发吗?
露在薄被下的手臂,手肘处夹着两块方形的木板,被固定住捆绑在炕头一处。露在衣裳外面的的手腕处伤痕累累,那既似是刀割又近似粗物划破的伤口处虽洒了些褐黄色的药状粉物,但伤口处发炎发肿,依然可辨流出的白脓水。
应耿天绷着脸再审视她手背处,那明显被洪炉热火烙下的那个丑陋的‘囚’字令他皱紧眉头。
再扫视她衣领外露的脖颈处,无一例外的斑斑伤痕,他伸出两指将她腰间那薄被从下侧往上拉,薄被所掀出,一个伤口呈现在他眼前,伤口有两寸宽,经过处理的后显然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伤痂,不过依然令人觉得触目惊心。
他拉着那张薄被,想要继续往上拉,却久久没有动作,触眼所及,却是再也没有勇气再看下去,自知被遮挡的地方肯定也是无一例外的伤痕累累,无一完整。
将薄被覆了回去,他怔怔的望着横在眼前的人,不知心底已有不明所已的情愫开始慢慢萌芽,只道自己虽经历过战场,却没有如此就近观察过伤者,发肿发黑的恶心伤口令他心头不快而已。
背着手,他静静的站立在一角,睡在炕人的人根本毫无知觉,一切都静止了。
站着站着,似乎过了良久,又似尚不到一刻钟,双脚处感觉到一阵凉意,他皱了皱眉,风——是通过门缝吹进来的,显然这屋子的门窗安装得不够结实,连风都挡不住。
他铁青着脸,再也没法在这里呆下去,其实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到这儿来,烦躁向门口走去,伸手拉开木门。
门外————却是一大群太监跪拜在雪地里,人人举眉贴地,头顶着发白的雪花,怕是已经在外守候多时了。
他阴沉着脸,跨出门槛,跪在最靠近门前的一个年纪较大的太监连忙跪着用膝盖向前走两步,地上冰冷的水浸透了他的棉裤,他却似没有感觉,。
他偷偷望了圣上龙颜一眼,见圣上黑青着脸,不由得暗自里抹了把汗,不知他召集这一众太监此迎驾是否会触怒了龙颜,他惶恐的道:
“奴才给圣上请安了,圣上万岁万岁万岁!奴才接驾来迟,请圣上降罪!”
皇帝却沉默没有出声,太监战战兢兢的问道:
“奴才不知圣上为何深夜至此啊?”
“朕难道到那儿去还要向你们这班奴才交待解释吗?”应耿天微愠。
“不是,不是,圣上请释怒。奴才惶恐,奴才说错话了。”老太监边说边用手掌摑自己的嘴巴。
皇帝淡淡的眯起双目,冷冷的张口道:“好了,朕什么时候命你撑嘴了?”
“是,是!”老太监连忙放下手,请示道:“皇上可有事要吩咐奴?”
应耿天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有几百众,连回廊都挤满了,估计能来的太监都来了。
这班狗奴才就喜欢劳师动众,他紧抿的嘴唇显示出了他的不快:
“你留下吧,其他人散了。”他下令道。
“遵旨!”众人听闻纷纷叩头行礼,一刻也不敢再在此处逗留,慌慌张张的都各自回屋内去了。
留下来的老太监却是不敢起身,依然跪在地上,应耿天亦没有出言让他起来,只见他道:
“朕让你们好生照料这里头那奴才,你们就是这么个照料么?连炉火都没有点着?”说出来是责问的话,他语气是平平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