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一时有些发愣,木然的笑了笑,“什么……什么坏消息,你别吓我啊……”
他轻轻挑了下眉,悠悠叹了声,“我说了,你难过就难过了,是人之常情,但是你可别发疯,别胡闹,听见了吗?”
她一听,心里更加慌张,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到底要说什么,别说这些废话,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更长叹了声,道,“方才从西北的来的消息,据说,现在大胤在与凡麓打仗,皇司潼御驾亲征,亲自上阵了!”
她点了点头,这个就是坏消息吗?确实是够坏的,他怎么又去御驾亲征了,上一次的教训还没得到吗?
可是他接着说,“这个只是开始,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到让人惊奇!”
“你……你快说啊!”她的心更紧绷了起来,拉住他摇着,他无奈的道,“好好,我不是怕你听了太激动,就想让你慢慢听吗!”
“你快点说!”她气恼的道。
他于是大声道,“好好,那我说了,在凡麓为质的大胤大皇子竟然临阵倒戈,为凡麓带兵,迎战自己的亲生父亲,对战两次后,他……他被皇司潼一箭射死了……”
苏婉的心在那一瞬间呼的一下,仿佛一刹那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什么都没有了,空白一片,她愣愣的坐在那里,一片黑暗,脑中也是一片黑暗,半晌,那个噩梦又出现在她脑海中,她似乎听见了,听见锐存对她哭着喊着,“娘……娘,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她突然一震,只听一边的仇宴推了她一下,“你怎么了?”
她却突然呼的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在说谎,你在骗我,不可能,不可能!”
仇宴冷声一笑,“我为何骗你?这有什么好骗的,外面早就传开了,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父子对决的奇事!”
“不——”她突然大叫了一声,疯狂的抓住他道,“不可能,你想让我自愿留在这里,你想让我不再出去,你想让我心甘情愿,所以你才骗我的!”
他哈哈一笑,“行了,你别自己折磨自己了,外面官府告示都贴出来了,我哪有那么大能力让官府的走狗也为我办事!”
“我去看,我自己去看!”她说着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可是突然撞到了一边的桌子,她一声闷叫,捂住了自己的腿,她一把推开了挡着自己的桌子,然后继续往前走,他一见,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早说过你别闹的!”
“怎么可能不闹,你放开我!你滚开,滚开啊!你这个无情冷酷的家伙,你没有骨肉,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孩子意味着什么!”说着她一把甩开了他,他一滞,皱着眉上前又拉过了她,“行了,你这样能上哪去!”
她痛声道,“能走几步是几步,我一定要出去,我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我要出去!”
“好,你出去!”他哼了一声,放开了她,“出去自己看看也好,好亲眼看清了皇司潼的真面目,你不知所踪,他还忙着为自己扩展疆土,你说我冷血无情,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难道不更是冷酷吗?”
“够了,你别说了!”她捂着耳朵大叫一声,随即道,“给我剪子!”
他道,“行了,我给你弄!”
“不必!”她说着自己在桌子上摸着,终于摸到了剪子,她固执的自己为自己剪开了脸上的纱布,强烈的光让她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见仇宴那阴柔俊美的脸,此刻他也正歪着头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看,她抿了下嘴,“带我出去!”
他叹了声,“好!我吩咐下人送你出去!”
她二话不说,立即往外走去。
出了谷后又是绕了几圈,她上一次十分信任轩辕衍,因此自己并没有看周围的路,但是这一次,她却探出头去,不住的看着周围景物,慢慢的,她皱起了眉来,明明就是在故意绕路,自然,他不想让人知道金谷的确切位置,便这样故意绕路让人不知道东南西北。
一会儿便到了城门口了,她双手绞着,心里紧张极了,一会儿,那小童道,“夫人,到了!”
她将面纱戴好,然后定了定心,跳了下去,只见官府门口果然贴着一张告示,她的心也随着一下提了起来,心里一直念着,“不是锐存,不是锐存……不是……”
那一条路仿佛十分漫长,她走了许久,才走了过去,她咬着牙,看着那张告示,只见上面写着,“凡麓一战,大皇子役……”
上面还有好多字,但是,这几个字,却仿佛占据了整个页面,只有这几个字,让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的心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她猛的往后倒去,一边的童子抓住了她,她才没有倒在地上,她茫然的看着一边的童子,呼吸急促,一会儿,她才突然又推开了他,“滚开,我不相信,我要,我要自己去问!”
她面容冷峻,大步往前迈去,她在路上走着,一面往四外看着,看着有没有聚在一起聊天的人。一会儿,她终于看到茶棚里几个人坐在那里,边笑着说话,边喝着茶,她走了过去,站在一边听着,听着几个人正聊着今年的地税,她想了一下,问道,“几位大哥近来可听说过,凡麓一战中,我们大胤的皇子之事?”
那几个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强笑着道,“我看见了那告示,十分好奇,看几位大哥,应该是好时事之人!”
到底在路边聊天的,也不管人不认识,遇见了就一起聊就是,他们也没有在意,听她这么一说,也都争先恐后的到,“是啊,一早就听说了,大家都在传哩,真是年年有怪事,今年特别多,以为就咱们百姓家,老子才会跟儿子打起来,却原来天子也是这样的!”
另一个也笑道,“他们一打起来可就大了,看边境今年又是灾祸啊。”
苏婉心里紧张极了,却还是耐住性子,问道,“那官府说的是真的了?锐……大皇子确然……”
那人道,“是啊,我也听跑货的人说了,说大皇子叛变了,竟然为凡麓带兵反大胤,皇上大义灭亲,亲手射杀了大皇子,啧啧……”
苏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扶住一边的桌子,才没有摔倒,那一刻她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痴痴的道,“不会的……不会的,锐存……”
那人还笑着,“怎么不会的,跑货的说,那一战可壮烈了,凡麓兵中了皇上的空城计,被圈了起来,所有凡麓兵战死在了里面,所有人都以为凡麓该一个不剩了,结果,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举着三尺大刀,就跑了出来,见人就砍,那满身的血啊,不是他自己的,都是别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可是这时就有人看出来了,是这不是大皇子吗!然后皇上就亲自拔弓,大义灭亲,亲手射死了他。”
亲手……他亲手射死了他们的亲生儿子……
苏婉突然感到喉头一热,一股血腥味便已经窜了上来,她扶着桌子,艰难的让自己站直了。然而一想到锐存那满身是血的样子,她立即赶到头晕目眩,眼泪也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大喊了一声“不……不会的!”随即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几个人都吓坏了,纷纷站了起来,往后退着怕被赖上了,她却仿佛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闭着眼睛,慢慢的蹲在了地上,任口中鲜血慢慢的往下流着,染红了她的面纱,染红了她的衣裳。她放声的哭着,口中模糊的叫着,“锐存……锐存……”
他死了?
不,不会的,他才那么小啊,离开他时,他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转眼便听说,他可以上阵打仗了,他才十四岁啊,他怎么可能……老天啊,你到底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呢?她仰着头在心里呼喊着,可是没人会回答她。
“锐存,是娘不好,是娘不对,娘抛下了你,才让你有了今日,若是,若是娘可以救你出凡麓,你又怎么会……锐存,是娘不好……”她在嘴里模糊的说着,周围慢慢的便聚拢了许多人,都在看热闹,指点着说,原来是个疯子,真是疯子。
她却毫不在意,确然,她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已经忘了她在做什么,她什么都忘了,却没有忘记,她的锐存死了,是皇司潼,是皇司潼亲手杀死了他……
“皇司潼,你怎么会这么狠心……我唯一的,唯一的孩子啊……”她一下跪在了地上,紧紧握着手,指甲都嵌进了土中。
突然,她咬着牙站了起来,“皇司潼……”她嘴里不住的念着这个名字,声音轻轻的,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周围指指点点的人,都只看到她病态的在那里碎碎念着,果然与疯子无异。
这时,一阵风吹过,她脸上本就已经松散的轻纱,突然被风掀了起来,周围人发出抽气声,甚至有人尖叫出书,她听见了声音,才恍然,抬起头来,看见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嫌恶的目光看着她,大多都好像在躲避瘟疫一般,捂着嘴,她心上更加羞愤,她猛的往前跑去,撞开了面前的人墙,消失在了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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