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在笼子里沉默着,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轩辕衍看了一会儿,却见他始终闭着双眼,沉静的在那里打坐,那样子就好像他根本此时不是身处险境,不是今日不知道明日的命,反而是舒服的坐在家中一般,看起来丝毫没有一点胆怯和畏惧,他本决定这些读书人都是酸臭迂腐,却手无缚鸡之力,绝对是无用之人,现在看来,却又觉得他并不在其中,想来也是,能年纪轻轻就做上一国宰相之位,应该也是一位心性阔达,脑筋清楚的人。
他想了想,首先开口道,“你说你不好好做你的宰相,却跑来这里自讨苦吃,你可知,婉儿就是受了你的威胁,今日才不能走,你可知,她为了救你吗,答应了那个金谷老妖怪,要嫁给他了!”
李颉令眼中一动,眉头微微一皱,道,“她答应了?”
轩辕衍趟在地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支着脑袋看着他,“是,那个老妖怪说,不答应就将你做成药人,她能不答应吗?你要是不来,我们今日就可以走了,哎……”
李颉令冷嗤了声,道,“就算没有我,你们今日也走不了,你还敢提起来,若不是你随便听信他人鼓吹,竟然带着婉儿来到了这样险恶的地方,我又怎么会追来?”
“你……”他恨恨的瞪了李颉令一眼,随即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他自己心里也悔恨啊,他就不该听那个仇宴的话,他往常很谨慎的,怎么这一次,竟然就听了一个陌生人的话呢?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他还是先将那悔意放下,全心全意的去想该怎么出去,怎么救苏婉吧。
可是该怎么出去呢?他想了半天,现在被困在这里,他想拼命都没命可拼,真是苦恼,他不禁抱怨道,“这个老家伙也太卑鄙了,哎,将我们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那个老怪物?”他说着转头看了眼李颉令,又道,“其实你也很厉害了,竟然只身闯了进来,婉儿果然是没看错你,她为你也是值得的,只身那皇司潼最是个懦夫,他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婉儿失踪了,他就不会出兵找一找吗?婉儿为他付出那么多,都是狗屁,哼!”
李颉令听了他的话,只身睁开眼睛,轻轻瞥了他一眼,然后道,“非也,皇上也在寻找,不过,他是用另一个方法而已!”
轩辕衍一愣,歪头看着他,“怎么?难不成你是他派来的?那他也真是可笑了,千军万马不派,就派了你一个来,有什么用!”
李颉令淡笑着摇头,“若是我没有猜错,他是觉得既然是你带走了他,他便直奔你的老巢便可!所以你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现在皇上或或许,已经趁着你不在凡麓,将凡麓攻下来了!”
轩辕衍一惊,立即跳着坐了起来,脸上果然已经没了方才的轻狂和不屑,“你说的是真的?他趁着我不在,去攻打凡麓了?”
李颉令道,“他不是趁你不在,他也希望你在,但是你不在,他便要攻击凡麓,引你自己出现,你出现了,婉儿也就出现了,你懂了吗?”
轩辕衍也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是立即明白了,他沉着脸,喃喃道,“这么说,不论我在不在,他都要攻打凡麓了……”
李颉令一笑,“正是如此!”
轩辕衍握紧了拳头一捶地,咒骂道,“该死的皇司潼,真是卑鄙!你们汉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尽用这些手段,哼,说什么要逼我出现,我看,他早就觊觎凡麓,婉儿也不过是借口!”
李颉令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现在可不是咒骂的时候,有这个时间,你还是想办法先出去吧,不仅为了去婉儿,也为了你的凡麓!”
轩辕衍抿着嘴没有回话,他现在可不敢再掉以轻心了,他必须要出去,越早越好。
苏婉仍旧被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早上醒来,她叹了声,不知这样的黑暗还要持续多久,她伸出双手来,摩挲着要起身,却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她,她一顿,只听仇宴懒洋洋的声音就在一边,“醒了?我们要换药了!”
她伸手打开了他的手,道,“我自己找得到!”他无奈的一笑,任她一人小心的,缓慢的,摩挲着到了一边的桌子旁,摸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笑着拿着药箱走到了她身边,道,“昨夜睡的可好?”
她哼了声,“在你这里怎么能睡的好?不好,睡的一点也不好,我两个朋友都在你手里不知死活呢,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他一挑眉,“你是想说让我赶紧放了他们吗?”
她轻笑道,“就算是不放,也不要让他们在笼子里受苦吧,不然,我在这里享福,他们却在受苦,我怎么也觉得,不是滋味……”
他畅然一笑,道,“好,都依夫人的,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说着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她身上一颤,却没有躲开,她知道这是要他放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亦是笑着,轻声在她耳边道,“我真是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想看到夫人恢复容貌的样子!”说着他恶心的磨蹭着她脸上的纱布人,虽然隔着布,并没有真实的贴在她脸上,但是她此刻的心情却羞愤又无奈,暗暗的咬住了嘴唇,感到他的唇就在她的脸上移动着,几次还掠过了她的唇,她终于忍受不住了,开口道,“你看到我恢复原貌亦会后悔的,我并非传说中是个绝世美人,我其实,初进宫时,便被人背后说我是无才无貌,不过天下人觉得我得了宠,才猜测我是个多么美艳的女人的!”
他却高声的哦了一声,随即道,“但是我想,你既然能得到他们如此痴迷,即便不是个美人,也定是有非常人所能及的本事,所以我更想看到真正的你!”
她却笑了,“现在可能更容易看到真正的我,没有了那张面皮,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裸露的!”
他眯着眼睛低头看着她,“你说的如此诱人,好让人……”
她一滞,只感到脸在发烧,“你胡说什么,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他却哈哈一笑,“逗弄夫人真是件有趣的事!”说罢伸手拿过了剪子,一点一点轻轻的剪她脸上的纱布,边剪着,边道,“我过会儿就让人去放他们出来,请去偏房,但是你我的新婚大典,他们总该留下杯喜酒吧,所以,现在他们还不能走,便安置在偏房吧!”
她叹了声,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他轻轻的解开了她面上的纱布,她想了下,问道,“我还是好奇,你为什么做事总让人如此摸不到头脑,有时甚至如此奇怪,比如,你为何要扮作一个老头子出来,难道是因为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的真实面貌?哦,是了,你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的样子,不然日后你还怎么随意在外面走动呢,可是,你又为何非要娶我呢?我们也不过见过几面,从不相熟!我现在脸又毁了……”
他轻轻一滞,随即道,“你随后就会知道了,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等我们成亲的那一日……你就会明白了……”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说出这一句话时,那口气中刻骨的仇恨,带着深深的寒意,让人微微一冷。
苏婉知道就算她说的再多,他也不会回答了,便没有再问。
一会儿,轻纱揭开了,她眯着眼睛,看见他模糊的影子,他道,“现在还看不见东西,你别担心,这是正常的,我马上要为你涂药,你还是闭上眼睛吧,这样对眼睛不好。”
苏婉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却忍不住问道,“我的脸,有没有……有没有好点?”
他轻轻一笑,“你还真是心急,才两日,怎么那么容易。”
她脸上一红,毕竟她心里还是在意的。
轩辕衍和李颉令都坐在笼子里闭目养神,突然几个小童走了进来,一个小童递给了轩辕衍一颗药,“主子吩咐你吃了!”
轩辕衍一愣,“是什么?”
小童面无表情,“毒药!”
他面上呆愣,第一次看见让人吃毒药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么趾高气昂的,他哼了声,“你让我吃我就吃?凭什么?”
小童道,“吃了就能出了笼子,未来夫人为你们求情,谷主答应了,可以不让你们在这里受苦,但是要出笼子,就要吃这样,此药可使身体无力,并无其他作用。”
未来夫人?两人一对视,婉儿?轩辕衍一听到这个立即涌上了怒火,还未来夫人……可是李颉令却上前一把拉住了他,“既然是婉儿让你吃,你会不吃吗?”
轩辕衍看着他脸上带着平静的神色,他眼睛也转了转,这笼子自己想出去是万万出不去的,吃了药总算是能出笼子了,他叹了声,气呼呼的接过了药丸,咽了下去。
因李颉令本就中了毒,是以没有给他药,笼子被打开了,几个小童押着两个人来到了一间偏房,这里自然是比笼子要好的多,轩辕衍一进去就靠在被子上,仰面躺了下去,慵懒的道,“总算不用挤个笼子了,哎,睡一觉先!”
李颉令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在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此时此刻谷中是这番情形,而皇宫中却是另一番样子。
那日皇司潼便猜测到了,婉儿失踪一事,定是与瑞莲有关,他一脚踹开了瑞莲的房门,却见瑞莲正虚弱的趟在床上,见他进来,仰起头来,轻声道,“皇上怎么来了?”
他抑制住心里想要过去扼住她脖子的冲动,看着她道,“你告诉朕实话,婉儿一事,究竟是不是与你有关?朕并不是想知道别的,朕只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瑞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皇上问我一百遍,也还是一样的回答,我不知道!”
皇司潼的脸愈加阴沉,满眼厉色的看着她,“你不用装的什么都不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纵然做的再完美,还是有蛛丝马迹流下,方才仵作在那里检查过了,竟然发现,地面上,除了那一滩血迹,还有另一个人的血迹,那个血迹,便是你的!”
她静静看着他,半晌,却只是呵呵的笑出声来,“皇上真会开玩笑,皇上怎么就断定是我的?”
他一滞,想了半天,那些确然只是他的猜测,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
瑞莲却哼了一声,道,“皇上已经先入为主,觉得一定是我的错,所以即使那根本就可能与我无关,皇上也会推到我身上来,但是我不会承认的,皇上,你尽可以去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你……”他看见她面容清冷的转过了头,他恨的咬牙切齿,不是恨她,是恨自己,他竟然只能看着这个可能害死了婉儿的凶手在这里逍遥吗?
他冷声道,“瑞莲,朕本不想与你变成这样的,但是你如此逼朕,朕不得不做……”
她却一抬头,“皇上想做什么?想要严刑逼供吗?那皇上怕是要白费心机了,现在我已只剩下半条命,皇上再对我用一下酷刑,那么不如现在就一下杀了我吧,因为那些严刑,我怕是傲不到承认此事,便已经受不了了!但是皇上在对我严刑逼供前,却要先想好怎样向文武百官解释,皇上为了一个不知所踪的妃子,对德妃严刑逼供,但是,那个妃子只是不知所踪,皇上只是看到了一滩血迹,但是甚至不知道那血迹是不是她的,皇上这样无凭无据,便要收押瑞莲,不是故意要将瑞莲推上死路吗?那皇上不用严刑逼供了,皇上只要下道圣旨,随便给我安个罪名,赐个死罪便可了!”
他冷冷的看着她,咬着牙,心里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却只是转过头去,面无表情,他突然笑了出来,瑞莲歪着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道,“好,好,你的意思就是,我根本没办法对付你是吗?”
她听了他的话,却也跟着恍惚一笑,但是眼中却不知不觉笑出了泪水来,她爱上的看着他,“皇上的话太伤人了,皇上现在只想着怎样对付我了是吗?皇上早已忘了当初对瑞莲说过的话了,皇上答应过瑞莲的,从没兑现过……只是可怜我当初为何那么执着,那么傻,竟然全都相信了……”
他一时语塞,看着她苍白的脸上,不住的滑着泪,想起他确然说过,不论瑞莲做过什么,他都会原谅她……
他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似乎有流不完的眼泪,看着她毫无声息的流着泪,终于心里一软,叹了声,往外走去。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哼了一声,这时,翠红走了进来,皱着眉看着她,“娘娘……好险啊,娘娘怎么这么大胆,竟然……”
她叹了声,道,“他根本没有证据不说,甚至连那地上的血是不是苏婉儿的都不知道,他怎么能对我怎么样?况且,皇上最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他既然没有证据,又见我已经是这样半死不活了,他能将我怎么样?苏婉儿啊苏婉儿,这可是你自己帮了我的忙,”
翠红摇了摇头,却又担忧的问道,“那娘娘……果然死了吗?”
瑞莲听了她的疑问,却摇了摇头,“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总有种不安,她似乎能感觉到,苏婉儿,绝对没有死。她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气了。
那一日,皇司潼在书房里静静的坐了一夜。
第二日,天一亮,他便召集群臣,商议调兵遣将,对凡麓发兵……
正如李颉令所说,他此举的目的,就是要逼轩辕衍出现,他想能带走婉儿的,也只有他了,也定是会是他,所以只要找到了轩辕衍,也就找到了婉儿!
虽然百官中有一半的人并不同意这个时候出兵,但是他却心意已决,三日后,大队人马便已经纠结城外,皇司潼,御驾亲征,前往凡麓……
当瑞莲听说了这个消息时,惊的立即坐了起来,心里咒骂着,他怎么能如此莽撞,竟然,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御驾亲征?
“翠红,更衣!”她快速的穿了衣裳,挺着一身病弱的身体,强撑着来到了殿上,皇司潼抬起头来,只瞥了她一眼,便继续低下头去看着文书,她站在大殿中央看着他,“我阻止不了皇上,是吗?”
他仍旧在看着文书,对她不理不睬。
她微微一笑,“万民也阻止不了皇上,是吗?”
他微微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去。
她惨淡的叹了声,“皇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将天下百姓弃之不顾,燃起战火,皇上有没有想过,天下人知道了,惊如何看待皇上?皇上因为一个女人,便要让天下人都付出鲜血的代价,这样对天下百姓,太不公平了吧!”
他却冷嗤一声,道,“你别拿什么天下百姓当借口,这样的话在你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可笑!”
她一滞,随即咬着苍白的唇,道,“是,我并不担心天下百姓,但是我担心的是皇上,皇上,就算出兵……也不一定非要御驾亲征吧,此事,实在非同小可,皇上还是多为自己的龙体着想啊,上一次亲征,皇上可是……”
他站起了身来,慢慢走下了殿来,负手看着她,道,“你该为此而高兴才是,你明白,古之有训,若要亲征,宫中必要有后,朕想了许久,朕已经决定,立你为后!”
她一滞,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他叹了声,道,“举目后宫,竟然只有你能撑得起来,静妃柔弱,宜妃痴傻,其余妃嫔,品级家世,或是威信,都不如你,文武百官,不会同意……”
她冷声一笑,“我是要感谢皇上不得已才选了我吗?”
他看着她,“没错,我是不得已才选了你,但是我要告诉你,你做了皇后,母仪天下,与朕平起平坐,但是,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踏进了你的门槛半步,你懂吗?”
她眼中一动,水雾立即不满了眼帘,她愣愣的看着他,“皇上……”
他却一脸清冷,冷酷无情,她最终只得叹了口气,“好,我愿为后!”她为何不要?就算她不要,她相信皇上也绝不会再踏进她房门,她既然已经抓不住皇上的心,何不将能抓住的,都抓住?
皇司潼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又道,“既然如此,明日便是册后大典,你要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大典,也都一切从简了!”
她苦笑一声,道,“随皇上的便……”
他皱着眉看着她,“你脸上是什么表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道,“不,我很满意,谢过皇上……”她说着福了福身,道,“臣妾告退了,臣妾最后嘱咐皇上一句,望皇上在外,处处小心!”
说完,她便决然转身,在转过头的一刹那,她眼中的泪便掉了下来,他已经完全厌恶她了吗?即使维持表面,他也不愿意了吗?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她真的只能抓住她可以抓住的了,当情不在,恩已散去,她能抓住的,便只有权势!
“皇司潼,我会让你后悔的,你以为我爱你至深,不忍心伤害你吗?你以为,给了我后位,做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就满足了吗?不,我不满足,我永远不会满足,我想要的绝非是一个后位,现在,我想要的,是你给不起的,因为,我要这个天下……既然,不能拥有你,那么,我便要摧毁了你,我要看到你后悔的表情,我要看到,你对我求饶的样子……”
她脸上带着邪恶的表情,将怀中的凤印拿了出来,看着那奕奕生辉的凤印,她的泪水也滴在了上面,她一把将那凤印握在了手心,心中所有信念都已经坚定,“皇司潼,总有一日,你会为你的心软付出代价的,这次你没有杀我,下一次你想杀我,也无计可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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