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癞花匠抬头看了她一眼,便道,“夫人放心,三王子不会让两位皇子有事的!”
苏婉看着他那淡然的神色,慢慢的靠着背后的墙坐了起来,顺了下呼吸,才慢慢道,“先生若真是忠于吾皇,该将两个皇子先救出来才是,现在先生却将两个皇子抛却了,不怕吾皇责怪吗?”
他突然转过脸来,眼中带着戾色,缓缓道,“夫人是什么意思?”
苏婉苦笑一下,“无事,自古以来女人便如草芥,不到万不得已,可以随意弃之。”她说着往他身边挪了挪,看着他又低头去削东西,更近了一分,瞥见他那凌乱的发下专注的目光,突然神色一凛,伸出手来,一柄匕首冒着寒光,向他刺去。
然而他却突然眼睛一闪,转身来一脚踢中了苏婉的手腕,匕首顺势飞向了另一边,他的鞋被削开了一块,喤郎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上,他冷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想杀我?”
苏婉自知既然已经失败便已经没什么好说的,苦笑一下,低头道,“因为我知道,不杀你,我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他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她,半晌,才突然冷声一笑,“夫人到底是怎么想,难道夫人以为,皇上想除掉夫人,还是夫人是想将我杀了,好等三王子的接应?”
苏婉抬起头来,哼了一声,“我能怎么办呢,女人不过是男人战争中的牺牲品,方才皇司冉为了自救,便将我抛向了犬凹,他们是兄弟,他们如此相像……他早该知道,我在这里,却始终没有来救我,不就是因为,他心里还有别的目的,他能让先生进入这里让人毫不察觉,为何不能将我救出去?或许他是想,活着的苏婉儿,随风飘零,敌国两年,身败名裂,名誉扫地,而死去的苏婉儿,就永远都可以保持那贞洁的名声!”
癞花匠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随即冷眼看着她,一脸轻蔑的摇摇头,“若是皇上真想杀你,你早已死了千次万次了,他若是舍得杀你,怎么会留你到今日?外界传言没错,他就是一个痴情浪儿,为了一个女人,后位空虚至今,子嗣稀少,受人话柄,却始终不愿与任何女人生下子嗣,他怎么不想想,若是他执意如此,后世不会赞他痴情,却只骂他昏庸,可是他偏偏不听人劝,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早晚要被人唾弃的傻子!”
“不许你这么说他!”苏婉突然凌厉的喊道,他浑浊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她激动的眼眸里闪着怨愤,“你这样说他,是因为你从不了解他,世人都想坐在那最高的位置上,俯仰天地,窥视终生,然而,高处不胜寒,没有人看见过他每日熬到深夜处理国事时的疲惫,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守着寂寞的宫廷无人了解时的孤独,你说的没错,身为帝王,本是有许多风流的理由的,后宫三千,他想怎么样都行,可是,现在他却只守着一个人,苦苦的等着……这正说明他本性就是不喜骄奢淫逸之人,他雨露均沾,也不过是因为他身为皇帝的职责……”他的眼睛动了动,苏婉恍惚的要站起来,却因为昏迷了许久,身子还没恢复过来,险些摔倒,他赶紧过来扶住了她,她触碰到他的手,那一双洁净修长的手,丝毫不像是干活的样子。她静静的看着,继续说道,“外人可能会在背地里说他的登基有太多的迷雾,甚至说他假造遗诏,他便更为了做好这个皇帝堵住悠悠之口而努力,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死里逃生几次,受过的苦是别人都不曾体会过的,他却从来不与人说起,自然,我曾经也怨他恨他,怨他对我无情,恨他对我无意,他专宠穆妃时,我却是冷宫的一个外人。”
她慢慢的捏住了他的衣袖,往前走着,幽幽道,“不知他是不是还记得,大婚之时,他竟然是让我抓着他的衣袖拜的天地,呵呵……”她缓缓的低下了头,眼中流光飞转,“然而后来我却更加惊奇,他为了维护我与穆妃的和平做了许多事情,他宠我爱我,将我捧到了皇宫中的最高点,他宽恕我所有的不对,原谅我所有的错误,在苏婉儿消失在这世上时,收集所有与苏婉儿有一点相像之人,有时我都在想,他会不会……会不会是真的爱我爱到不能自拔了……”
她低头笑了笑,手上更近了,“但是最让我惊奇的还是,他身为一国之君,不理政事,却孤身涉嫌,潜入凡麓王宫,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却扮作一个挑粪种花,浑身恶臭的花匠,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却对着凡麓蛮子卑躬屈膝,低声下气,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感到他那僵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盯着他,“你这个坏蛋,到了现在还在欺骗我,你到底想欺骗我多少次!”
他一愣,脸上的表情最终松弛了下来,手亦反握住了她的手,她不能自已的放声大哭起来,一把拥进了他的怀里,他静静的抚着她的背,嗅着她的长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她在他的怀里哭了许久,才抬起了头来,看着他那斑驳的脸,伸出手来,轻轻的沿着他的脸颊摸去,果然摸到了一块不平,她慢慢的皆开了那面具,他天人般的俊眼,慢慢的出现在了脸前,正是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之人,他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好像终于可以毫无顾忌,不受限制的看下去了,便再也不愿意放开了一般,她脸上还满是泪水,深情的凝望着他,久久的沉默不语。
许久,她才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她胸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为何只说出了这一句,他轻轻的摇摇头,看着她的脸,“无事,不过长久的带着,才拿下来,却有些不适应了!”
她忧伤的看着他的脸,他淡淡一笑,“也算是惩罚我吧,为何那时竟然认不出你来,让你受了这样多的苦……”
苏婉摇摇头,“你不必这样的……虽然我确实怨过你,但是,你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这样不顾自己呢……你该为天下百姓多想的……”想了一下,她又问道,“你来凡麓了,那大胤的国事,该如何是好?皇宫空虚,不会有人趁机作乱吗?”
他道,“放心,有颉令在那里,我称病在别宫休养,不会有事的!”
她却还是难以相信,静静的摸着他的脸颊,不知道究竟这是不是又一场太过真实,又太过悲哀的梦境……
就在这时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那锐存和安生……”
他制止住她,“你放心,我还有暗人在地宫中,潜伏在轩辕衍的身边,他们不会有事的!”
苏婉听他这样一说,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却马上想到,他放在轩辕衍身边的暗人只是想救锐存和安生吗?怕是不会那么简单吧……
似乎看到了她眼中动容的神色,他脸上一四冷笑,“轩辕衍那妖孽生的不易,死了更不易,你自不用担心!”
苏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反感他的口气,刚刚溢上胸口的暖意慢慢冷却,伸手想要推开他,却不想他更加用力的握拥紧了她,突然俯身对着她的颈吻了下去,一阵生疼,她闷叫了声,用力的推开了他,一抹脖子,果然被他咬的出了血。
抬起头来怨毒的看着他,却见他目光熠熠,微微喘着气,嘴角上还蜿蜒着细小的血丝。
不待她说话,他又俯身上来,搂着她的腰,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这一次他温柔了许多,他唇齿间还有血腥,带着点仓促,带着点霸道的滑入她的口中。
随即他慢慢的滑到了她的耳垂上,轻轻****了一下,又移到了她的伤处,使劲的吮吸又****了阵,惹的她身上一阵燥热,带着惊恐和****-的战栗。
等他气喘吁吁的挪开了脸,她也赶紧别过了脸,却偷偷的瞥见他那张俊颜已经红的通透。
“等我们出了这凡麓,便再不分开!”他喃喃地说着,对她转过头来,凤目的眸光荡漾着星光璀璨,眉角眼梢俱是幸福的期盼,难掩满腔情意。
他的凤目中映着她柔柔的笑脸,她正要开口,却听石壁哄然一响,一人倚在石壁上,惨白的脸上挂着冷然,幽冷目光看着两人,衣衫带着血迹斑斑,他哧笑着站直了身体,立时欣长的身形堵住了洞口。
他紧紧的盯着苏婉和皇司潼,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大胤的皇帝亲自驾临,倒是我接待不周了!”
皇司潼悄然的将苏婉移到了身后,静静的看着轩辕衍的脸。
轩辕衍一笑,“怎么,见到本王没有死,心里很是失望吗?”
轩辕衍兀自点了点头,道,“让皇上失望,本王也感到十分遗憾,可惜皇上的暗人实在功夫太差,一不小心被我关进了那碎心石中,就不出来了……”他静静踱步,似乎想绕过皇司潼走向苏婉。
却不想皇司潼先冷下了脸,紧紧的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嘴角带着笑意,却眼神冰冷,“多谢皇上代我照顾爱妃,现在我要看看爱妃伤势如何,没问题吧?”
然而皇司潼却突然甩出一只冷峭的木锥,苏婉现在才明白他方才在削什么,轩辕衍翻身躲开,却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他眼神冰冷,却对着苏婉轻佻的挑了下眉,“小心肝,方才受到惊吓了吧,快来让本王好好亲亲,为你压压惊!”
苏婉一脸的羞愤,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她还没说完,皇司潼却已经满眼杀气,突然对着他又是一锥,轩辕衍一躲,皇司潼又追了上去,两个人瞬间扭打成了一团,苏婉心里焦急,无措的叫着,“你们在干什么,轩辕衍,快放开,放开啊!”
“婉儿你偏心,明明是他先动手的!”轩辕衍趁着间隙,冷冷的看着他,一手止住了皇司潼要掐住他脖子的手,“哎呀,跑到我凡麓来,不知礼仪还动手打人,大胤不是素来以礼仪之邦著称的?
苏婉无语的看着他,明明是他先故意激怒皇司潼的,现在还故意这样说。
皇司潼也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狠了,一脸的怒气,对他恨之入骨一般。
看似落下风的轩辕衍却突然一手抓住了皇司潼的头发,卑劣的对着皇司潼下身踢去。
幸而皇司潼眼疾手快,一手挡住了,反手去抓轩辕衍下盘,两人又纠葛在一起,四目凝视,狠戾非常,仇深似海。
皇司潼突然怒吼一声,拿出怀中刻刀,对着他打过去,轩辕衍急速的一躲,两人攸地分开,轩辕衍五指分开,几缕发丝落下,他嘴角带着嘲笑,似是挑衅,又似勾逗的道,“大胤皇帝有人不过如此啊,不过这一缕发丝暗带清香,连女子都不如啊,难怪婉儿摸惯了你的头发,现在也总是习惯的一遍一遍抚我的头发,哎!”
他话音一落,突然手执大刀飞奔过去,苏婉一惊,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一把挡在了皇司潼面前。
轩辕衍脸色的笑容默然消失,冷着脸看着苏婉,“你躲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苏婉就是不动,死死的抱住了皇司潼,泪流满面。
轩辕衍哼了一声,对皇司潼道,“你也算是男人吗?躲在女人的后面,跟你兄弟果然一个样子!”
然而他刚说完,突然扶着长刀俯下身去呕吐,瞬间便吐出了一块的血,苏婉一惊,回过头来,看着他苍白的面孔,从没想过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伤。
皇司潼冷冷看着他不说话,他突然裂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看什么,不论你现在怎么样,都改变不了这个现实,苏婉儿是我的女人,你的皇后早已被你下葬,现在她身是我的,心是我的,你怎样也改变不了!”
这时皇司潼眼中更加怒火连天,突然推开了苏婉便向他冲了过来,两个人瞬间又扭成了一团,苏婉心急的看着两个人,现在不是他们互相斗争的时候,而是想着该如何走出这地宫的时候吧?地宫中有怪物又恶犬有冲冲机关,锐存和安生不知所踪,出口不知在哪,他们怎么……怎么……
苏婉没有办法,赶紧不顾一切的上前去解开两人,“别打了,快别打了!”
苏婉死死的拉住了轩辕衍,让皇司潼的拳头没法打下去,两个人终于散开了,苏婉看着轩辕衍口吐鲜血,赶紧问道,“你没事吧……”
虽然他人是可恶,但是他总归是对她好的,她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他抹了下嘴上的血,气喘吁吁的看着皇司潼,却示威般一把搂住了苏婉的腰,皇司潼哼了一声,“你已经中了我洒下的秋日白,没有多少时候了,快放开我的女人罢!”
轩辕衍眼睛一跳,却瞬间皱着眉道,“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女人,可是她当初在你面前你不仅认不出她来,还对她如此低劣,让她洗衣涮粪,过着畜生都不如的生活,现在你想要她回去就回去,你将她当做什么了?”
皇司潼大怒,“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怎么可能分开这么久,她从一开始便是我的皇后,她有我的孩子,她的根在大胤,你想要阻隔,是阻不断的!”
轩辕衍却一笑,“你错了,你的孩子现在却只想认我为父,我对他如对亲子般,我教给他的,比起你给的要多的多,婉儿马上就要成为我的王后,我愿意为她驱逐掉整个王宫的女人,你能做到吗?你什么都做不到,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你的女人?”
皇司潼冷着脸,“若不是你攻打大胤,血流遍地,尸横遍野,为了百姓,我才将锐存送了来,你还敢提起来,今日我定要为我大胤逝去的百姓报仇,让你死在这里!”
苏婉见他从未像今日般如此愤怒,眼中火花四溅,仿佛要让轩辕衍尸骨无存般。
他说完,拿起轩辕衍倒在了一边的大刀就要过来,苏婉一惊,赶紧挡在了轩辕衍面前,皇司潼一愣,苏婉却道,“你等一下!”随即转头对轩辕衍道,“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你不想死就别乱说了!”随即又转头对皇司潼道,“你把解药给他!”
皇司潼冷眼看着她,不为所动,苏婉又道,“皇上,不论他做过什么,他确然是对锐存很好,何况现在皇司冉就在地宫中,只凭皇上一人,是不能对付皇司冉的,皇上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啊,要以大局为重的好!”
皇司冉轻蔑的看了轩辕衍一会儿,才幽幽的,很不情愿的拿出了一粒药丸,扔了过来,轩辕衍还是该死的一脸高傲,吃下了药丸,拍拍胸口,苏婉松了口气,刚想说快走吧,却不想轩辕衍突然手上一紧,拉住了苏婉的腰,一瞬间便将她拉进了方才他进来的入口,然后用力的一砸旁边的机关,皇司潼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苏婉大惊,过去用力的敲打着关上的石门,然后又去敲打那机关,可是机关已经被轩辕衍打坏了,苏婉凄厉的转身,看着他,“你怎么可以……我救你你却来害我们?”
他却只是无所谓的哼了声,“你放心,地宫中到处都是他的暗人,他死不了,你现在该来关心一下我,我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问题,若是我死在了这里,你自然可以同他去双宿双栖了!”
说着他突然又突出了一口血沫,胸前的衣襟都被血染尽了,苏婉看他一脸的可怜相,还维持着高傲的神情,不禁叹息了声,走到他面前,负气的踢了他一脚,“谁让你自己不好好的待在上面,还不是利欲熏心!”
他挑了下眉,“他不也一样,你果然偏心!”
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道,“现在你定是想让我快些死了,你就能无牵无挂的去奔到他怀里了吧,多感人啊,为了你只身在凡麓潜伏了这么久,你有没有泪流满面的伏在他的胸口哭啊?方才我见他胸前一片水迹,莫不是就是你的泪水吧!”
她一愣,随即恼羞成怒的打过去,他轻松的接住了她的手,却忧伤的看着她,“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他不过哄一哄你就过去了,你可看到,我为你付出的一切?”
她微微有些自责,确然他对她,该是天般的好,虽然他同样是一个耍心机追逐利益的男人,但是却从未利用她怎样过……
他看着她的脸,冷哼了一声,“锐存虽然是质子,却从未受过半点委屈,我对他比对自己的孩子都好,我的女人全都是我的工具,可是你却是我手中的宝,我将最好的都给你了,可是你的心却是石头,怎么都捂不热的……”
她抬起头来,忧郁的看着他,“不是我没有心,只是我心里没有你,你又怎么能强求……”
他却抓住了她下巴,紧紧的看着她,“你看着我的眼睛,难道这两年来的相处,你的心里就半点没有我的痕迹?我不相信,我一万分的不相信,你心里有我,不过,你没有发现而已!”
她一愣,随即甩开了他的手,却不想,为他那一句话,心里怦怦的跳着,让她有些不安,他却呵呵一笑,好像更加笃定了心里的想法般。
“看来我果然要努力活下去才行呢!”
说着他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往前走去,苏婉无奈,只能跟在了他后面,“锐存和安生在哪?”苏婉问道。
他道,“我不知道,可能被皇司潼的人救走了,可能没有,方才一片混乱,我什么都看不见!”
苏婉心里有些不安,只能希望果然如他所说,是被皇司潼的人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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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认了哦……快快,准备的票票呢,袭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