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这样问,她眼睛突然一热,想起颉令对她说过的话,他说皇司冉是在利用她,她本来不愿提起的,现在突然想起,仍旧觉得心里难过悲痛,但是他现在却来问她,为什么她要怀疑他,“是你啊,你让我心里充满了疑惑,若是你今日一定要问,那我倒先要问一问你,你为何要让我去劝皇上御驾亲征?”
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深潭般的幽瞳看着她,她仿佛回到了掉进湖中的那一日,心里充满了窒息的感觉,他嘴角动了动,轻声道,“没错,我想让他去御驾亲征,这有什么错吗?”
一说起来,她的心便止不住的沸腾,“有什么错?你错在利用我,你错在欺骗我,你明明知道他御驾亲征该有多危险的,他走了,是不是就代表你可以随意活动,你便可以夺回属于你的江山?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她一口气说出来,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燃烧的却是她的心,她只感到心中灼热的疼痛,她有一日竟然也要这样对他说话了?
他突然呵呵的一声冷漠的笑,随后更贴近了她的脸,直直的看着她,“没错,我是想要夺回皇位,那本就该是我的皇位,他才是那个偷窃者,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有什么不对?难道夺回我自己的东西要偷偷摸摸,他坐着别人的皇位就可以正大光明?为何要这样不公平?”
她听着他野兽般的嘶吼,眼泪禁不住静静的流了下来,他就这样简单的就承认了?他的利用,他的欺骗,就这样展现在了她面前,她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她这样没出息,这样软弱,她多想他说他没有,她多想听他像往常一样,一脸洒脱的侃侃而谈,说着各种理由反驳她的质问,可是他就这样简单的承认了。
“他已经是皇上了,这是上天注定的,你为何还要这么执着呢?”她问他。
他自嘲的一笑,“上天注定?我还没放弃呢,一切就还没有结果,我若是说,上天注定我要从他那里夺回来,又如何?”
她愣愣的看着他,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总是一脸超然的皇司冉吗?她突然发现,皇宫中的男人,都是疯子,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这是大逆不道的,你可知道……可知道你一句话,便会让整个皇宫血流成河,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是想踩着谁的尸骨走上那个位子?你值得吗?”她流着泪看着他,两个人的对望仿佛隔一层纱般,虽然是透明的,却仍旧是相隔的。
他笑,笑的那么怆然,“大逆不道?血流成河?那又如何?”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突然发现他是那么的冷酷,那么的残忍。她摇着头,更用力的想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你疯了吗?我不相信,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他却突然一把将她按在了墙上,冷冷的看着她,“我是怎样的人?苏婉儿,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是那么的相像,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我不过是一个丧家犬,我随时有被他赶出皇宫,赶出京城的危险,满朝上下,都看着他的眼光,哪个敢接近我,好像多看我一眼便会被定为叛国,便会满门抄斩,曾经,曾经我也同你当初一样,那么的傻,可是你看看,现在你已经变了,你变成了什么样?”
她张着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她果然是没权利这样说他的,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她什么没有做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她早已将人命踩在了脚底下,她哪有权利说别人?
他笑了笑,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动作那样的轻柔,“想起来了吗?我以为你早已忘了你究竟是怎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我们都是被逼迫的,我们也想过平静的日子,可是,看看我们得到了什么?当初父皇明明的属意我,他总是对我说,要提防这个弟弟,他有野心,他总有一天会威胁到我,可是,我总是不相信,我天真的以为,他是我的弟弟,不论如何,他不会对我怎样,可是结果呢?四年软禁,四年啊,四年里除了刘福全,除了突然闯入的你,我什么人都没见过,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只在那窄小的房间里,弹着我的琴,越是弹,我越是会绝望,我那时多少次想到了死,你明白那种感觉的,对吗?”他声音激动,身体都因此而颤抖了。
她仿佛被冻僵了一样,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当然明白,他说的没错,他们是那么的像,她在冷宫的四年,也是一样,除了瑞莲,谁都没有见过,那样的日子,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他却继续对她低吼着,“是什么让你活到了今日,是什么让你坚持着走出了冷宫?”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冷锐而坚韧,“我知道,是仇恨!”
他突然撇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来,“因为我也一样!”
她看着他,呼吸都紊乱了,许久,她才恍然,猛的低下头,挣脱掉他的手,撇过头去,伏在墙壁上,“可是……可是……你一定要夺位吗?你不可以的,你怎么可以呢?”她口不择言,只是一味的想着,不要啊,该怎么办?
他静静的站在她的背后,叹了一声,“一山难容二虎,我早已身不由己!”
她轻轻的转头瞥着他,“你可以做辅佐他的良臣!”
他却目光凌厉的看着她,“若是让你从生下来便被当做未来的皇帝教育着,成长着,你却只能做皇帝身边的一个小人,你愿意吗?”
她咬着嘴唇,世上为何要有什么权利,要有什么争斗,若是每个人心里能少一份这样的执念,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