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骨不好,怕是伺候不好皇上。”静言道。
“身子都是调理调理就好了。”太后在椅子上坐定,叫何如梦,“抬头让哀家瞧瞧。”
何如梦抬起头,不太敢直视她。
“模样倒是不错。”太后点头,问静言,“门第、品性、才情如何?”
“她父亲是盐官。”太监道。
“是吗?”太后看着如梦,“盐业利润颇丰,民间总有人为了钱财贩卖私盐,有时候甚至官官商勾结,害国害民!因此,盐官选起来相当麻烦。而京城的盐官,这几十年都是出自何家,因为何家父子两袖清风、光明正大,皇上十分信得过。一说起这家,哀家也禁不住要多看两眼……”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如梦道。
太后一笑,回头看着静言:“记得花朝在雅园的时候吗?那时候也见过一个姑娘,说是盐官的女儿。”
静言点头:“记得。我刚刚见她眼熟,一问才知,她还有个姐姐,花朝在雅园跳过舞。”
“嗯。”太后满意地点头,“姐姐那般才貌双全,想来这妹妹也错不了,留下吧。”
“好。”静言嘴角一扯,让水莲留了牌子。
太后问如梦:“你姐姐呢?她不是还待字闺中?怎么她没来参选,反倒是你来?”
“回太后,姐姐刚好满了二十,不合规定。”
太后点头,挥挥手让她下去,叫下一位进来。
这一个长相也属上乘,身段苗条,瓜子小脸,眼大唇薄,进来时,边走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周遭的一切。
“李敏儿,苏州人,年十七。”太监念道。
“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平身。”太后道。
她站起身,眼珠子若有似无地瞟过静言。
“会些什么?”
“作诗、下棋是奴婢的强项。”
“作诗多浪费时间,纵使王勃,也要耗时间打腹稿。会作诗就必然熟读诗书、博古通今,现在暮春选秀、红颜齐聚,你念几首写美景、写美人的诗词来听听。”
“是。”李敏儿福身,张口就念出一首白居易的《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静言和太后都是苏州人,在闺中之时,再不能抛头露面,也在过节、踏春时外出过,自然见过那么美的景色。听她念了,心中莫不怀念。
接着,李敏儿又洋洋洒洒念了好几首,从诗经到乐府,古诗到唐诗。她念时,眼睛仍是似有若无地去看静言。
静言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安分的主。谁都可以留,唯独这个不可以留!她可不要给自己招来祸患!因此,待李敏儿念完,太后问她如何时,她道:“诗词谁没背过几首?语眸才四岁,也看不见东西,现在呢也能背好几首诗词了。”
太后听了,明白她是不想留这个人。但她要留!别的可以不留,这个必须留!
“反正还要选几次,这个模子不错,熟读诗书也有修养,暂时留下吧?”
“听母后的吧。”静言侧身端茶,向水莲使了一个颜色,水莲便趁下一位进来之时悄悄移到了捧着花名册的太监身后,将这李敏儿的各项资料记下来。
又看了几个,来了一个名叫“邓玉葭”的女子,商人之女。
静言一听这名字就直接道:“撂牌子!”
“为什么?”太后不悦地问,“好的你都有意见,那么怕自己地位不保吗?你都是太子的娘了,自己安分守己,还会有什么变数!”
“皇上不会喜欢她姓‘邓’。”静言冷冷地道。
太后想到雅妃的下场,也有些害怕,却恨恨地道:“你又知道了?皇上的心思你也能揣摩透彻?那事情都过了几年了,还至于‘如此连坐’吗?”
“那希望殿试的时候皇上高兴,否则,她只怕小命不保。”
“你——”太后咬牙瞪她一眼,道,“留牌子!退下!”
静言冷冷地端起茶,其实,秀女最终的裁夺在茂荀身上,她大可不必在这里争论。但若不争,太后还真以为她好欺负了……更不能让这些秀女这么觉得!
新的秀女已经走到面前,只听太监念到:“罪云香,十九岁,山西巡抚之女。”
“罪?”静言问,“哪个罪?”
“回娘娘,是……罪不可恕的罪。”罪云香自己答道。
静言看着太后:“母后,这个怎么办呢?比邓玉葭好看些,看她言行,性子一定是这次秀女中最稳重的——要不要也送到皇上跟前去?姓邓的都送去了,姓罪的,更无妨才是。”
三年前,雅妃被凌迟处死,暴尸十日,抛尸乱葬岗。茂荀仍不解气,恨不能手刃千人来发泄。可他的任性和残暴也得有限制,他便下令:所有邓姓,贬为庶民,不得为官为士,只得为奴为娼为丐。
后来,邓姓人士几经求情和周旋,朝中大臣几经商议,让茂荀将这处罚改成了:所有邓姓,与雅妃同宗就不可饶恕,全部为奴为娼为丐。其他人领处罚七十条,包含付双倍苛捐杂税,不可走入仕途,不得与比自家富贵的家族结亲等等。若想为官或攀附权贵,必须易姓为“罪”。
太后想到当年对邓姓的处罚,良久对静言道:“由皇后裁夺吧。”
静言微笑着点头,问罪云香:“你为何来参选?”
“官员之女,年岁符合,必须参选。”
“起程回乡吧,已经十九了,叫你父亲给你找个好人家。”
“谢皇后娘娘。”罪云香福身,又向太后谢了恩才走开。
“下一位!”捧着花名册的太监叫道,然后翻了一页。
站在他身后的水莲见上面的名字是“连成君”,旁边还有红字注明是皇后的亲戚,不禁狐疑。抬头看向门外,见一个身形圆润的女子走了进来。
突然,一道人影从她后面跑进,对门口的嬷嬷说了几句,嬷嬷又先让那女子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