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别如此来历,按说是见多识广了,可他鉴赏了半天宝刀,观其色,听其音,轻试其锋锐,只认出刀鞘是采用一般精铁百炼而成,却无法认出刀身的材质,此刻双眼灼灼打量着聂政,没有其他商贾半分铜臭的味道。他一脸的狂热地道:“聂大师,您的锻造技艺真可惊动鬼神。我敢确定此刀之利,绝对不亚于荆轲刺秦王所用的‘寒月宝刀’,绝对价值连城。敢问大师,此刀采用何种材质制成?”
堂中众人听闻姬别的品论均大吃一惊,他们都看得出此刀的不凡之处,可没想到姬别这个武器专家竟然给出了如此惊人的评价,若是如此,那这可真是一把绝世宝刀了。没有武人不爱宝刀的,这时众人盯着聂政的眼睛都泛着绿光。这把宝刀早已报备到太子苻生之处,他们是不敢妄想,可锻造这把宝刀的大师却在啊,只要请动这位大师,那自己的兵刃不就可以升级换代了吗?
聂政没有在乎众人的眼神,微品热茶,语带骄傲地道:“你的眼光的确不弱,竟能看出此刀的价值。这把刀采用一种含镍在百分之十五以上的稀有陨铁打造,使其更加坚韧锋利。”
姬别听得莫名其妙,忙问道:“大师,这镍是什么?”
这回轮到聂政傻眼了,他通过现代的一些化学知识加上获得的墨家传承,才判断出这陨铁中含镍的大概比例,可要他解释这镍是什么东西,他可就解释不清了。聂政摆手道:“不好意思,这是师门之密,不能向外人告知。”
“扑通!”
姬别猛然跪在聂政面前,大叫道:“姬别在此拜见师父,只要师父能教我此锻造之法,我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姬别对武器的热爱到了如此地步,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拜师学艺。
众人忙起身,上前想将其拉起。
姬别却固执地运足功力,跪地不起,道:“还望师父成全!”
聂政也没有想到这一出,皱眉沉吟许久,喝道:“姬别,赶紧起来。拜师之事私下再说。”见其不愿,又道:“我可不要不听话的徒弟。”
姬别慌忙从地上爬起,却不愿在坐到对面,恭敬地立于聂政身后,与孙无终站在了一起。
吕光见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有些好笑,但还是绷紧了面庞,神色间却满是尊敬,抱拳向聂政问道:“聂大师,请问此刀何名?”
“此刀并无名字。”聂政的回答随意无比,却让其他人惊异不已。
吕光惊道:“如此宝刀,岂能无名呢?要不聂大师给他起一个?”
聂政笑道:“我这一门不像干将莫邪那般,想利用自己铸造的兵刃而名流千古,我只会为自己使用的兵器命名。一把刀的好坏不是由其铸造者而来,而是要看使用它的人。所谓‘宝刀配英雄’,若使用此刀的人是一名柴父,那这把刀也就是一把劈柴刀而已,若使用此刀的人是位绝世高手,那它也将是一把杀人利器。故此刀当为其主人起名,它的名气不应该因为其铸造者而来,而必须由其主人而定。”
吕光拍手赞叹:“聂大师真是好气魄。”转而望向聂政腰间所系之剑,好奇地问道:“大师的佩剑定然也是把宝剑了,不知此剑为何名字?可否让大伙欣赏一二?”
聂政只淡淡地回答:“此剑名为‘飞翼’。”却只字不提欣赏之事。
吕光见其没有取剑的意图,心里恍然大悟,这随身兵器均会暴露出个人的武学特点,哪有让人随便观看的。他面不改色地转换话题:“天王的寿辰还有一个月便要到了,从边荒集赶往长安,快马只需十天时间,加上沿途停留,二十天的时间足够到达长安了。不知道大师想在边荒集呆几日?”
聂政沉吟片刻,道:“就在这呆三日吧,听说这边荒四景很不错,正好可以观赏一下。”他并不愿太早到达长安,他根据天象推断彗星出现的时间在十二天之后,反正谢家现在应该已经派人前往长安造谣了,他可不想凑赶着彗星出现的前后几天过去看热闹。
吕光问道:“大师这次去长安,会长久安居下来吗?”
聂政道:“可能会呆很久,那毕竟是秦国都,或许会有许多人收藏不同的好钢。”
吕光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到时候大师可否能为吕某锻造一对分水刺呢?报酬一切好说。”这是一个在场众人都十分感兴趣的问题,人人翘首以盼。
这就是聂政以铸剑大师的身份前往长安的好处,只要是好武之人,就没有一个不盼望着自己的武器能更加精良的。以他的铸剑水平,只要在长安获得了苻坚的尊重,那么他在那儿的安全便有了很大的保障,也不怕一些蛮横之人巧取蛮夺,毕竟他目前的武力水平还远远达不到上两个世界之中纵横无敌的地位。
他这次坚持去长安,一来是为了报答谢安的搭救而为谢玄出一点计谋,二来则是想亲眼见识一下北方霸主的气慨及了解北方各势力的分布。他目前对于系统的任务并没有了初始时那么迫切了,毕竟经过了两个世界,却依旧无法回归,他的心也就淡了。对于现在的聂政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壮大发扬魔门的影响以及攀登武道的巅峰。
武道的巅峰在他看来还是过于遥远,单单就系统武学便还有许多没有学会,内力的突破每日均在缓慢增长,练武的时间也是固定的,他自己无论是在晋国还是在秦国都没有什么区别。而要壮大发扬魔门,他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用以了解这个世界对魔门的态度以及魔门自身的势力。经历过上一个世界魔门被所谓正道打杀的局面,他在这个世界更加小心。他并不是如谢玄这般饱受儒家思想教育的高门子弟,他只是一个漂泊在古代的现代人,对于苻坚并没有太大的敌视态度,也不管其是否汉人,在他的眼中无论是汉人也好、氐人也罢,都是炎黄子孙,只要其承认汉家文化、承认为炎黄后人,那便都是中国人,即便统一了天下,也只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朝代罢了。
虽然聂政给谢玄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可这次他去长安,并没有想一定要击杀苻坚王猛或者分裂氐族与鲜卑族的强烈意愿,只是想在必要的时候帮谢玄一把,不要使其轻易地在强敌环绕之下丧命罢了。他在建康呆了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感觉到了高门对庶族的蔑视,虽然谢家对下人要好一点,但当权的各种势力却根本不将庶族中人放在眼中,便是在底层苦苦挣扎的民众,若其不是全无活路,也会认可这种思想的统治。在江南,庶族发展的机会实在太少。可在北方却完全不同,连王猛这样的汉人都可以在氐秦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见苻坚此人举才唯贤。聂政若想尽快发展自己的势力,去见见苻坚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聂政听到吕光的问话,笑道:“只要能拿的出让我感兴趣的锻造材料,我就会打造。不过打造兵刃的时间将由我来决定。”
吕光欣喜地道:“那是当然。我一定会收集最好的材料送入长安的。”
姬别在一旁叫道:“师父!”在被聂政瞪了一眼后,改口道:“大师,我那有许多好钢,可否去我那兵工厂指点一二呢?”
聂政摇首道:“不了,奔波了一天了,我还需要休息,一切明日早说吧。”他还需要在房中等待谢玄归来,以后氐帮高手随侍左右,想要交谈可便不方便了。
吕光闻言,忙结束了这次试探会议,满怀喜悦地将其请回贵宾客房之中。
姬别却死皮赖脸地留在聂政房中。
“大师,你就收我为徒吧。只要您收我为徒,无论让我干什么我都会去做!就是让我抛却这一身的家当都没有问题。”姬别立在一旁谄笑道。
聂政看着面前的嘻皮笑脸,心里有些烦躁,他是个沉稳之人,对这有着轻佻举止的青年有些不耐烦,却有些不忍斥责这满怀期盼的商家领袖,皱眉问道:“你说你家财万贯,好好的豪商不当,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学锻造兵器呢?”
姬别收起了笑容,满脸认真地答道:“大师,或许您觉得我很幼稚。虽然我赚钱很多,也有很多的朋友,可我总感觉孤独无趣,只有在研制兵器的时候才会忘却这世间烦恼,我想这兵器的制造就是我一辈子要追求的事情了。若是能学到更多的兵器制造之法,无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付出的!”
这小子收起那副邪笑之后,感觉还比较可靠了,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助力。聂政心里嘀咕,微微点头,也不再一口拒绝,道:“明天早上你来带我过去你的兵工厂看看吧。我要先看看你的水平怎么样?”
“谢谢大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姬别高兴地倒头便拜,却被聂政一把拉住。
聂政沉声喝道:“起来。我这一门只拜鬼,不拜人。若你有缘进门,就不要动不动拜人。”
“是。”
姬别被聂政赶出门,兴高采烈、一步三跳地回兵工厂准备了。这姬别是与红子春、费正昌同级的边荒集三大商家,费正昌经营的是钱庄和借贷,红子春是洛阳楼的大老板,而其他各行业的生意亦均有涉足,惟有姬别则独沽一味,专事兵器买卖,还能在这行做大做精,这份成绩与其对兵器的狂热是分不开的。